大夫给白春华看完诊,便被人送了回去。
房间内,白春华额头绑着一圈白色纱布,双目紧闭躺在床上。
门外,跪着即墨京云和即墨京星两姐妹,以及一大群面色惶恐的婢女们。
宗政泽兰站在门口,视线扫过众人的头顶,众人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从宗政泽兰的身上发出,将她们压的喘不过气来。
视线定格在即墨京云的身上,似乎想要将她盯出个窟窿来。
「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别让我查出来,否则,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这句话是对着即墨京云说的,也是想给她一个机会。
毕竟是即墨家的女儿,宗政泽兰不想养出个心思不正的货色出来,败坏将军府的名声和声誉。
机会是给了,就看这个向来惹是生非的即墨京云怎么抉择了。
即墨京云压力山大,在宗政泽兰的注视之下,身子不可抑制的抖了一下。
她紧紧攥着拳头,咬紧牙关,闭了闭眼睛,随后抬起了头,看向眼前尊贵不可睥睨的将军夫人。
笃定的说道:「夫人,是我和妹妹闹着玩的时候,妹妹不小心将母亲推倒在地,撞到了脑袋,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求夫人赎罪。」
这一番话,将她自个儿摘得干干净净,又将责任推倒了即墨京星的身上。
看似在求宗政泽兰原谅妹妹的过失,实则坐实了即墨京星的罪名,让她有口难言。
即墨京星听到姐姐的话,抬头想要辩驳,却又看到即墨京云投来含着警告意味的眼神之时,犹豫了。
她咬了一下泛白的唇瓣,心中涌现出浓重的失望和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
宗政泽兰看向即墨京星的脸色,心下了然,看来这又是一场姐妹相争的戏码了。
她是大雍朝的嫡长公主,从小在皇室长大,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过。
就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所谓的算计和嫁祸,在宗政泽兰看来就是过家家,毫无技术含量。
就三丫头的这点小心思,在皇帝的后宫里,根本活不过一天就会被人干掉了。
说实话,就是宫里伺候主子的宫女,心眼儿也比即墨京云多。
不过,这母女三人之间的争斗宗政泽兰向来都是懒得管,意思一下就行了,没有必要较真,就这几个小蚂蚱,她还不放在眼里。
这两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就由着她们去,反正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何况她自己还有一大堆的糟心事没有处理,惊鸿阵亡还要办丧事,还有昭儿那个丫头等着她哄。
宗政泽兰看着即墨京星,说道:「是这样吗四丫头。」
即墨京星身子颤颤巍巍的,嗑了一个响头,将脑袋都磕的红了一大片,声音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的夫人,都是星儿的错,星儿愿意受罚,只求夫人能够医治好我娘。」
看了一眼罪魁祸首即墨京云,宗政泽兰招来小厮。
「将四丫头带到柴房关起来,等将军回府了再做决定。」
「是,夫人。」
几个小厮上前将即墨京星带走,剩下一众人依旧跪在地上。
「你们就在这里跪着吧,等白氏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起来。」宗政泽兰留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就这样,众人从上午一直跪到了夕阳落山,白春华终于醒了,一众人这才一瘸一拐的回到各自的住处。
即墨京云眼里沉着一片阴郁,黑压压的看的人心惊。
她没想到自己还是被罚了,而且整整跪了四个时辰,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天
色渐晚,府里已经挂起了灯笼,即墨北终于带着一片墨色回来了。
宗政泽兰一直等在前厅,连晚膳都没有吃,看到即墨北的身影,迎上前。
「夫君回来了,用过晚膳了没有,妾身让人去准备,都在厨房热着呢。」
「去准备吧,正好我也饿了。」
即墨北说了一声,便走到桌前坐下,拿起桌上准备好的茶水喝了一口。
宗政泽兰去叫人准备膳食了,不一会儿功夫,桌上就摆满了各种吃食。
清焖莲子、清拌粉皮、烧鱼头、白菜锅子、玉兰片、栗子鸡、以及两碗白米饭。
两个人六个菜,分量不算少,但是即墨北饭量大,也不怕浪费。
夫妻俩安安静静的吃饭,一时间只有碗筷的碰撞声。
等到吃的差不多了,即墨北才放下碗筷,打了一个饱嗝,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看到即墨北似乎有话要说,宗政泽兰也放下筷子,等待着他开口。
即墨北深吸一口气,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夫人,我给你的纸条你看到了吧,鸿儿他……」
「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以后我可怎么活啊」
宗政泽兰眼眶一红,颤着身子说道。
即墨北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夫人,这件事你没跟昭儿那丫头说吧」
宗政泽兰拿着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浸出的泪水,哑声说道:「没有,我怕昭儿承受不住,没敢告诉她。」
即墨北长舒一口气,又抿了一口茶水。
「那就好。」
他身为一个父亲,自然知道女儿和大儿子之间的关系,两人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了。
若是让女儿知道了她大哥不在了,还不得闹成什么样子呢,他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险。
「那鸿儿的遗体——」
「安置在皇宫里了,这件事我们要瞒着昭儿进行,不能让她知道,不然这代价你我夫妻可能承受不了。」
即墨北知道夫人要问什么,便将事情都说了。
今日他着急进宫的原因便是因为女儿在的缘故,即墨惊鸿的尸身也被放置在皇宫里了,由专人看守着。
现在夫妻俩最着急的,便是如何瞒着女儿将儿子的丧事给办了。
想来想去,即墨北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去处,便是小时候给女儿断言命数的空绝大师哪里,也就是寒山寺。
哪里远离凉都城,山上只有一座寺庙,冷清的很,若是让女儿在哪里待个一年半载的,估计也就忘了这件事了。
打定主意,即墨北向着宗政泽兰陈述了自己的想法。
夫妻俩越说越觉得合适,便又琢磨着用什么法子将女儿送出去修养。
夜已经深了,夜空都已经挂上了月亮,月白色的光芒洒在了大地上。
房间内,即墨京昭睡得很不安分,紧蹙着眉毛,手指紧紧的抓着被子,有冷汗从额角滑下,落在了枕头上,许是做了不好的噩梦。
「啊——」
一声惊呼,即墨京昭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脸色惨白,眼里还有未消散的惊惧之色。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想要摆脱方才的梦境,却好像没有丝毫用处。
四肢百骸涌出无尽的寒凉,似乎要将她拉入无尽的地狱深处,永远沉溺在其中。
有月光透光窗棱照进屋子,将屋子里的黑暗照亮。
不知为何,即墨京昭总感觉心里似乎有一股子力量驱使着她去外面转一圈。
压下心头的怪异之感,即墨京昭掀开被子,下床穿好鞋袜。
藕白色的
里衣上绣着彼岸花纹,随着走动摆动着外面披了一件厚实些的浅碧色的披风,披散着头发,就这么打开门走出了屋子。
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守门的婢女,她从睡梦中抬起头看向门口的即墨京昭,急忙问道:「二小姐,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即墨京昭抬步走了出来,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我睡不着,随便走走。」
玉竹有些担忧的看向即墨京昭的身子,「夜晚气温较低,二小姐,您的身子受不得凉。」
见婢女阻止,即墨京昭朝着婢女柔柔一笑。
「不碍事的,我的身子自个儿清楚。」
今晚不管这婢女说什么,她都要出去走一遭的,心底的那种感觉很怪异,又很亲切,像是要冲破牢笼跑出来一般,将即墨京昭的心绪搅得不宁。
不管有没有用,她都必须出去,若是没有,便算了,若是遇到了,便不算白来。
而且心底的那种感觉告诉她,若是今晚她不出去,肯定会后悔。
看着婢女仍旧不肯离去,即墨京昭只好说道:「去找个灯笼来,你陪我去吧。」
见即墨京昭妥协了,玉竹欣喜的说道:「二小姐,您稍等一下,奴婢这就去准备灯笼。」
玉竹快步走进即墨京昭旁边的屋子里,从里面拿出一个月白色的灯笼,点燃里面的烛火,提着灯笼走在即墨京昭前面领路。
今晚的月亮很亮,繁星满天,将院子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即使偶尔有一朵乌云将满月遮盖,不到一会儿功夫便又主动散开,像是再为月光让路。
墙壁屋檐上挂满了月白色的灯笼,在这夜里透着微弱的暖光,却不及月光的半分明亮。
青石板道路的两旁种着各色的植物花卉,杜鹃最多,在一众花丛中极为惹眼。
两个人走在寂静的石阶上,踩出轻微的声响,衬的这夜色更加的寂寥。
即墨京昭看着这熟悉的景色,眯了眯眼睛,继续跟着婢女行走着。
就在婢女玉竹带着即墨京昭向着前厅而去时,被即墨京昭阻止了。
那边是父母的地盘,有很多巡逻的人看着,这个时候她要是过去了,肯定免不了要被爹娘训斥几句。
「玉竹,就到这里吧,我就在这里歇一歇。」
听到即墨京昭的话,玉竹不再前进。
提着灯笼走到了院子里的石桌前,将石凳与桌子擦拭干净,铺上厚实的棉垫,才招呼着即墨京昭坐下。
两人已经走到了即墨惊鸿的院子里了,正好坐在这里看看月亮。
平日里即墨京昭也总是会来这边,所以用具都有,用的时候拿出来就可以了。
玉竹给即墨京昭烫了一壶茶水,放在石桌上,随后退到一边提着灯笼不在言语。
即墨京昭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品了一口温热的茶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