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黑暗中静默注视了数秒,男人缓缓的走向我,进入了屋里,顺手把木门给关上。
进屋之后,他抖落着身上雨衣上的水,准备将雨衣脱下。
我听到声音,一手拉住他脱衣的动作,说到,“张哥,不用脱雨衣了,屋里漏水,会把你衣服打湿的。”
男人的表情我看不见,但是他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没有说话,然后慢慢地拉上雨衣的拉链,并将头上的帽子往下压了压,在屋里走了几步。
室内一片漆黑,我在地上悉悉索索的摸索着旅行袋里的东西,想寻找毛巾给“张哥”擦一擦。
突然,有动物“嘶”的一声叫唤,将我和男人吓了一跳,但我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兔子被人不小心踩到了。
“张哥,你别动,是兔子,我把兔子带进屋里了。你别动啊!我给你搬椅子。”我一边扶着“张哥”的手臂,一边摸索着去寻找椅子,并将椅子推向男人的身后,然后再次蹲下搜寻着什么。
男人没有坐,居高临下的问我,“你在干嘛?”,夹杂着雷雨的声音,一同传来。
我将寻到的毛巾塞到他的手里。“找毛巾给你擦一擦,不然容易感冒,这么大雨你就没必要过来了。”自顾自话着,黑暗中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反应。
男人用毛巾拭擦了脸上的水迹,说到,“干嘛不开手电?”那个声音隔着毛巾传出,有种变异的声调。
“太黑了,没找到,不知道去哪了。”其实我不敢告诉他刚才有虫子的事,怕他担心,也怕他笑话。
“这些兔子你不吃,还带进屋里?你没病吧?”毛巾包裹着男人的声音,有点不太不真切。
我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这样说话的“张哥”,我真的不太适应,甚至让我联想到某个不该去想的人。
“我就是怕太大雨会把它们淋着嘛!再说了,它们养在我的手里,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要么把它们放回去;要么就保证它们安全吧!”我似有感而发的说到。
“张哥”默默的听着,对我的做法不置一词。
“轰隆隆、轰隆隆”雷声滚滚,为这个不平静的夜晚添上更震撼的配乐,长空再现一道强雷电,伴着惊雷镇吓着彷如蝼蚁的我。
我如同一只惊弓之鸟,打着伞、蹲在地上,低着头,哆嗦着。
“害怕了?起来吧!”“张哥”温柔的说着,那种语气和曾经的某人如出一辙。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而是转换着另一个话题,“张哥,谢谢你带给我的东西。我这几天都挺好的。”
“嗯。”男人没有再说话,一直用毛巾捂住嘴巴。
他站在我的身旁,像跟柱子似的不动,我却感到有股无形的压力,“张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有点。”他声音的确有些变了,也许是感冒的缘故,我这样想到。
“这个天气容易感冒,你还过来干嘛呢!赶快回去休息吧!”我按住膝盖,徐徐的站了起来,活动活动已经发麻的双腿。然后走到门前准备去为他开门。
“张哥”一手拉住我,一手捂住嘴巴的说到,“等等再走,这些天你都干嘛了?”
我摸索着将椅子拉过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你先坐下来,我再告诉你。”
男人听话的任由我摆布着,我坐在床边,打着伞,和他静静地靠坐一起。
“我能干什么呀!我每天去小溪边玩玩水,门前种种地,喂喂兔子呗。”我轻松的说着。
“伤怎样了?”
“还好吧,已经结痂了。”我低着头,轻轻的抚摸着手腕的地方。
男人似乎感应到我的动作,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在黑暗中探向我的方向,抓住我手腕受伤的地方细细的摸了起来。
我觉得“张哥”的动作有些怪异,不好意思的将手抽走。
“想回去吗?”他的语调变得低沉,这句问话也因此充满了感伤的味道。
我沉默的想了想,不解地问到“你说回去哪里?”
男人没有再说话,也静默了。我疑惑地看向他的方向,即使明知道看不清,但我还是固执的想看看这个不一样的“张哥”。
“啪啪啪、啪啪啪”强劲的雨水从四面八方敲打着小木屋,疾风将木屋吹得“咯咯”作响,越来越多的雨水顺着木块的缝隙从各个地方滴下、渗出。床上、地上都浸满了水迹,几只兔子可怜兮兮的在哀嚎着。
我慌张的把雨伞高举到“张哥”的头顶,生怕他淋着雨,雨伞下我俩只能紧挨在一起。
“回去吧,你生病了本就不该来。”我半责怪,半担心的说到。
“张哥”一手握住我举着伞的手,语气骤然变得异常急躁,厉声问我,“想不想回去?再给你一次机会?”
一刹那间,我如遭电击,有种Wilson就在我面前的错觉,那样霸道的语气、那样凌厉的气势,我惊呆了,无法从这震惊的场景中抽离出来,像个木偶般不懂得回应。
随着时间的推移,得不到回应的“张哥”,呼吸声一下一下的变粗,这说明他在生气,很生气。
“张哥。”我刚想对他说几句安抚的说话之时,等得不耐烦的“张哥”,松开了紧握我的手,满身戾气的走向门口。
他打开木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一个人独站在苍茫的暴风雨中,任凭风吹雨打,只留给一个孤独的背影给我。
忽而另一个高大的黑影闯进了我的视线,那人也穿着雨衣,打着手电,从远而近的走来,当发现了站在雨中的“张哥”之时,竟生生的顿住了脚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站在门口有些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来了又走的人到底是谁?那个站在门外的“张哥”又是怎么回事?我心底忽然冒出了一堆疑问。
“张哥”看了一眼,那人离开的方向,没有追上去,彷似他早已预料到来的是谁,继续站在雨中背向着我。
狂风暴雨将打开的木门吹得忽开忽闭,我们一个站在屋里,一个站在屋外,隔着重重的雨帘,彼此感应着对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