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拍打小男生的脑袋之后，老四颇觉过意不去，放学后找到小男生，向他道歉。小男生却很神气地说了一句让人既心酸又哭笑不得的话：“你没……没种去打……打大哥，就……就敢打我，哼，你……你滚！”
这人的脑袋一定是被打坏了。老四心想。
这一次，老四站起来，把沾了尿滴的书本往地上一摔，然后直奔古惑仔走去。
古惑仔冷笑着看着他，“我欺负他，管你几把毛事？”
两个马仔上前，把他拦住，“没你事啊，滚蛋。”
“去你妈的。”老四动手了，揪住一个马仔就往地上摔。
马仔们时常切磋“武艺”，见到老四动手，立刻一拥而上，老四被摔倒在地后，奋力反抗，死揪住一个马仔挥拳，那马仔被打得嗷嗷直叫。
其他马仔为了救出同伙，便把拳脚努力向老四身上招呼……
这一场架并没有打到天昏地暗，因为下一堂的老师，也是班主任来了。
进到教室的班主任首先闻到一股尿骚味，厉声问：“怎么回事？你们反天了是不是？这是谁，大小便失禁了么？”
同学们“嗬嗬”而笑。
“笑个屁！”班主任怒容满面，“谁干的？”此时，班主任已经看见了小男生湿漉漉的头发和桌面，而且他的位置味道也最重。
同学们都不吱声。
打的头发、衣服都撒乱、脸红脖子粗的老四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他踹了一脚前面的小男生的椅子：“说呀！”
小男生身体一震，却还是低着头。
班主任瞪了老四一眼：“你再踹他一脚试试？告诉你，之前有人告状，说你在班级里欺负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老四只觉得浑身一冷，难以置信，“我？我在班级里欺负人？”
直到现在，老四也觉得班主任不会不知道那几个古惑仔的德性，不会不知道他们在班级里做了什么。
班主任道：“对，就是你！刚才打架的是不是你？”
老四无话可说地点点头，从地上捡起褶皱的书本，往课桌上一摔。
“你跟我来脾气是不是？”班主任指着他鼻子怒道。
老四指着小男生：“反正谁往他头上浇尿……不是我做的。”
话音一落，小男生忽然道：“就是你做的！”
“你说啥？”
“老师，就是他做的。”小男生吼起来。
老四指着坐在教室后排的古惑仔：“来来，你再当着他们的面说一遍，是谁干的？我啊？”
“对。”小男生狠狠地一点头。
“我去你妈的。”老四忍不住骂道。
班主任道：“就凭你这声骂人，就知道是你干的！不是你干的，你干嘛骂人啊？”
老四浑身发抖：“我干的……你们眼睛是不是瞎？”
“你说什么？你敢对老师这么说话……”
“我倒的尿，然后淋到我自己的课桌了？我他妈傻啊。”老四瞪着老师。
“你敢对老师这么说话……”
“就是你！”小男生大喊起来，他将自己的委屈一并发泄在这一声嚎叫里。
“咣！”老四踹了小男生一脚，“真他妈贱货！”
“人家说实话了，你急了是不是？”班主任的话更是火上浇油。
“去你妈的，爱他妈怎么着怎么着吧。”老四年轻气盛，生起气来，骂不绝口了，到座位上也不坐下，而是挪动座椅。
班主任道：“你干嘛？”
“我挪开，省得以后沾包赖。”老四说着，将座椅挪到了过道上，将狭窄的过道堵了。
“你挪回去。”班主任指着他厉声喝道。
古惑仔们看着老四和班主任较劲，偷偷地笑。
“不挪！”老四反而大摇大摆地坐下来。
班主任走到他跟前：“你给我挪回来！”
“挪？行！你把他挪开。”老四站起来，和班主任脸对脸，指着小男生说道。
“就是他！”小男生叫着。
“你干的坏事，人家指认了，你还不承认是不是？你今天跟我犯浑是吧？滚出我的教室去，滚滚滚，你不是要挪么？挪到走廊，去！”
班主任说着，自己把老四的桌子一拖，一直拖到了教室门口。
老四双眼冒火，他回头看着古惑仔，又看着老师，热血更加上涌，在那个时候的他看来，是老师包庇了真凶，委屈了英雄……
“哈哈……”
此刻，在高速路上，听到老四讲到这里时，另外三人都笑起来，老三笑话老四“你那个时候怎么就没有脑子呢”，老大则笑话他“不自量力”，老二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笑得格外响亮。
老三道：“接下来呢？你就爆发了，把谁杀了啊？”
“那个古惑仔混混，”老四直到如今，提到这个人时，还咬着牙。
老二停住笑，道：“不是和老师吵架么？怎么又把他杀了？”
老四道：“后来教导主任来了，让我给老师道歉，然后让我回座位。我那时候就忍气吞声了。然后那混混下课后就找我，说要给我一个教训，因为我把他的一个小弟打了，老师也要找我家长……那时候我就想，这世界也太黑暗了。”
老三不爱听他的心理活动，问道：“你就说说，你是怎么杀人的吧。”
“就是放学后在学校后边的小巷子里，他们故意把我堵在巷子口，周围都是学生，就是想羞辱我，让我下跪道歉什么的。我就反抗，他们就打，我就挣脱了，这次我揪住了他，往死里打，他就掏出了刀，往我身上捅，我被捅了两刀……”
“哇塞！”老二发出感叹，“被捅了两刀，然后最后还能把人家给杀了，厉害呀！”
“什么样的刀？”老三问。
“就是水果刀。”
“多长？”
“钥匙链的那种，也就……瑞士军刀做钥匙链的那种。”
“怪不得呢，估计没有捅到位置上……捅你哪儿了？”
“肚子。”老四说着，下意识地摸了两下自己的肚皮伤口处。
“然后呢？”
“然后我就握住他的手，然后猛地一摔，把他摔倒了……同时我压着他的手，所以那把刀就捅进了他的脖子，血哗地喷了我一脸。”
“动脉破了？”
“嗯。”
“我靠……厉害呀……当时什么感觉。”
“解气。”老四说着，笑了笑，但是很快就把笑容收了回去。
“好汉子啊。”老二淡淡地赞叹一声，却随即又是一声嗤笑，听上去并非真的在赞叹他是好汉。
“所以你就进去了？什么时候遇见的老大呢？”老三用淡淡的语气问道。
“就在‘白监’里面认识的。”老四说着，看了老大一眼，却有些意外地发现，老大沉着脸。
旅居车里忽然沉闷下来。
半晌，老大说道：“你们都明白他是怎么进去的了吧？”
老二和老三对于这个问题感到有些突兀，不过都点点头。
“他就是这么认识我的……你们觉得他怎么样？”老大淡淡地问着。
老二和老三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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