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得的？”
“这个我们也问了，她说，‘我具体也不太清楚，总之这一段时间以来，我女儿精神状态不好，但是我没有注意’。”
“没注意？”
“‘我没有怎么重视，以为过一段时间她就好了，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谁知道她会这样，心理素质这么不好，这么脆弱，之前她就说过，说，妈我想去死，我不想活了。我还打她耳光’。然后我就问，‘那你知道你女儿为什么不想活了吗’，她说，‘不清楚，我问她，她不说，我估计是不是外面处朋友了，不高兴，她自己死活不说，我也没有办法’。”
“没了？”
“有。我们让她再好好想想，她女儿究竟有什么异常表现，什么时候开始的。她说自己忙自己的小店铺，没怎么看出来，好像是几个月前开始的。”
“这个陶心蕊，看见自己女儿不开心，就没有追根究底地问下去么？”
“问了，庄亦蝶不说嘛。然后她就给孩子零花钱。她也说了，庄亦蝶多愁善感，喜欢看网络小说，一边看一边哭，估计是虐心的那种。”
“……”路婷婷听到这里，便无语了。
世界上的确有那么一批痴人，女子尤甚，甚至看过一篇文章说清代一个大家闺秀看《红楼梦》看得入迷，精神萎靡不振，成日浑浑噩噩，家人便一怒之下，将《红楼梦》投入火炉，那女子却躺在床上，病怏怏地叫着“奈何少杀我宝玉也”，过不几天，竟而死了。
可是，路婷婷转念一想，又觉得蹊跷：“庄亦蝶是那种痴人吗？是的话，她会去‘蝈蝈姐’那里？说明她还是知道自己有病的啊！”
电话那一头的张民警见路婷婷没了反应，叫道：“婷姐？在吗？”
“哦哦，在呢在呢！”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张民警问道。
“陶心蕊就说了这些？”
张民警道：“说这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是一边哭一边说的，一句话断断续续，能说上好几分钟。总之，从母亲这边没问出什么来，她对女儿自杀没有异议。”
“那你们问同学和老师了么？”
“问了。我同事问的，基本都是一句话，不知道庄亦蝶为什么自杀。庄亦蝶是那种安静内向的女生，不爱说话，学习成绩一般。”
“没什么要好的同学？”
“有一个叫李诗涵的，不过问她，她也说不知道。”
“那她怎么评价庄亦蝶？”
“就是很安静，喜欢看书，有一种飘逸出尘之感。”
“什么什么之感？”
“这是她说的啊，不是我说的，飘逸出尘，就是特别……特别……”
“不食人间烟火？”
“对对对！小龙女的那种感觉！不像是尘世当中的人一样。是不是看网络小说看多了不知道……”
“对了，同学们有没有提到过庄亦蝶在跳楼前递给一个女生一张纸条？”
“哦，提了提了，这女生就是那个叫李诗涵的，只不过纸条上写的什么，她也不知道，被老师撕了扔垃圾桶里，后来一个男生上课吃东西……”
到了下课同学们做课间操的时候，因为垃圾桶里的秽物，所以留下来值日的学生就第一时间把垃圾袋扔掉了。等到张民警赶往学校垃圾站的时候，只见秽物遍地，恶臭扑鼻，想了一想，要想找到这么多垃圾中的一张被撕碎的纸条（还沾着呕吐物），实在是……不愿意，又想到死者母亲都对自杀结果没有异议，就算了。回过头还是问李诗涵，你觉得纸条上会写些什么呢——
“李诗涵说，庄亦蝶经常会跟她讨论小说里的情节，就是男女主角所说的情话有多么感人之类的。至于这次写的什么，她不知道。”
挂了电话，路婷婷扼腕之余想道：“的确是自杀，这一点决无异议，连母亲陶心蕊都承认。但是什么原因呢？当妈妈的说是心理问题，不假，若不是之前‘蝈蝈姐’提到过‘亦庄亦蝶’，因此上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在意。可问题在于，庄亦蝶知道自己有心理问题，却……却还是选择了自杀……”
这不能不令人唏嘘痛惜。那次梁爱诗将庄亦蝶来她心理康复中心的事情只是简单一说，所以路婷婷对此事有一定的印象，不过具体细节已经记忆模糊，不甚清楚，尚需要找梁爱诗细问。
此刻，路婷婷将除了“庄亦蝶去过蝈蝈姐那里”这一点之外的其他信息就讲给了许蓉蓉。
许蓉蓉听完之后，同样心中涌现出一个老大的疑团：“婷婷姐，这样说来，庄亦蝶的死因就是心理问题？她所以穿婚纱去跳楼，是因为看小说看多了？”
“通过张警官的描述来看，这孩子的心事谁都不说。因此上还真的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路婷婷顿了一顿，叹息道，“真的，单亲家庭别说家长不容易，就是孩子也不容易。庄亦蝶的父亲要是在身边，庄亦蝶不一定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么警方就此结案了么？”
路婷婷点头：“是啊，连家长都同意了。当然就结案了。”
“哦……”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你抓紧时间啊，我不是撵你走，是我真的有点忙……”
“是这样的，我就是觉得……”许蓉蓉的脸上露出苦想的神色，想得极为努力，极为艰难，终于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说道，“婷婷姐，我需要联系方式，母亲陶心蕊，‘蕊’字是‘花蕊’的‘蕊’吧？还有父亲的，还有老师和同学的……”
对于这些要求，路婷婷都满足了她，却见许蓉蓉的脸上依旧愁云密布：“还有问题？”
许蓉蓉简直是想得有些痛苦了，她摇摇头：“没了没了，至少现在是没有了，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些谜团恐怕永远无法解开了。”
路婷婷道：“是啊，比如那张纸条上究竟写了什么……”
许蓉蓉道：“比如，庄亦蝶为什么要在学校自杀……”
“其实啊，很多人行事匪夷所思，让人猜不透，”一直没有开口的刘跃辰忽然出声了，把许蓉蓉和路婷婷都吓了一跳，“因为有些人就是故意想弄出点与众不同的事情来！比如说，为什么从学校里跳楼。其实你去问问那个叫什么‘韩’的女生，问问她庄亦蝶都喜欢读什么书，就行了！”
许蓉蓉和路婷婷都是眨眨眼，一脸的愕然加不解，许蓉蓉道：“你想明白了什么了？之前说了啊，喜欢读言情小说。”
“什么言情？”刘跃辰道，“八成是校园言情，对不对？她是学生嘛！所以，她就要在学校跳楼！”
“哦……”许蓉蓉和路婷婷都是豁然开朗！
路婷婷点头：“对哦……她把她的生命，留给了自己幻想中的校园甜蜜生活……”
许蓉蓉用又惊又喜的目光看着刘跃辰：“行啊，想不到啊……”
刘跃辰又洋洋自得：“一看你们就是没有沉迷过小说，我当年看武侠，痴迷得不行，每天晚上坐在床上打坐练功，修炼内力，力图打通任督二脉，以后行侠仗义……后来我娘揍了我一顿，我就出师未捷，泪满襟……唉！”
其实，许蓉蓉之前的痛苦在于，如果庄亦蝶的自杀就是这么“不明不白”，她这个片子根本没法做！现在刘跃辰一语提醒，自杀的原因找到了，从而就顺理成章地把落点放在了父母对子女的疏忽上，使得女儿往虚拟的小说世界里逃避，以致引发了这场令人痛惜的悲剧……这个片子就成啦！
想不到一下午的时间，事情已经大致了解清楚，剩下的就是联系当事人采访拍摄了。当然，在此之前还要把情况以选题单的形式汇报给尤姐，让尤姐做出决断，不过既然是尤姐鼓动他们去调查的，那么这个选题必然会通过的吧？
和路婷婷作别，许蓉蓉和刘跃辰从柳堤区分局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了，许蓉蓉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钟磊，可是电话明明通了，却又被钟磊挂断了！
许蓉蓉顿时气往上冲：“敢挂我电话！你在干什么好事呢！？”
此刻，钟磊正在花州五中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对面坐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