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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窗外弦月高挂,银纱从窗台落下,笼罩着木制相框里揽肩而立的两人。
傅时安盯着那张照片,透过月色看着大学时期的嵇明雨笑容灿烂。
他以为自己能够坦然,做了四年的好室友,好朋友,好兄弟,他应该习惯的。
却还是会因为嵇明雨的无心之举撩拨得心烦意乱。
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两年的分别,420公里的距离,不见面不思念,他以为能够止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但是在知道嵇明雨分手后,依旧脑袋一热做了决定。
弦月被飘来的云完全遮盖,那层朦胧的光也像是被风吹散。
嵇明雨还在看着他笑,笑得傅时安心里的雨云也被风吹得飘了回来。
静了几秒钟,傅时安忽然坐起身,将那两张相框扣在桌上,好像不看就能不想了似的。
明明想远离却还是止不住的一再靠近。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做了一宿的梦,梦里一会儿是大学时候穿着t恤踩着人字拖的嵇明雨,傅时安在他身边,他们嬉笑怒骂,好不肆意。一会儿又是西装革履成熟稳重的嵇明雨,身边站着穿着粉蓝裙子的月亮妹妹,他们笑得开心,恬静美好,而他只是无人的角落的窥视者。
“嗡嗡嗡——”手机震动将傅时安从那股无助的悲伤里拉了回来,等到震动停下,傅时安才那阵情绪里走出来,手机再次不依不饶地震动。
“喂,”傅时安按了接听,他刚醒,嗓子还哑着,这一声格外的低沉粗狂,“什么事?”
“喂,你...”电话那边同样喂了一声,之后停了两秒才问:“你是谁?傅时安呢?”
傅时安:......
他挪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清了清嗓子道:“羊仔,你大清早发什么病?”
“.....”这熟悉地语调,许勉认出了人:“你这声音什么情况?”
“感冒,”傅时安咳了两声,又问:“这么早打电话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下周到五一了。”许勉的语气有些迟疑。
傅时安嗯了一声,掀开被起床又接着说:“你票是哪天的?我跟明雨去火车站接你们。”
“呃...”许勉那句我不去泽芜了硬生生憋了回去,迟疑一瞬还是决定去吧,于是开口说了个时间。
。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嵇明雨这一觉睡得舒坦,一直到十二点才起床,
手机上有两个来自许勉的未接来电,还有一连串的微信消息,嵇明雨点开的傅时安的头像,说是厨房里给他留了粥,别忘了喝。
“啧。”稿子写完的嵇明雨心情也跟阳光一样明媚,敲着键盘回了个wink的猫猫表情包。
又点开许勉的头像,一连串的语音通话未接听,他回了句什么事儿,就洗漱去了厨房。
保温壶里的粥依旧温热,嵇明雨吃到一半许勉的消息才回过来。
绵羊仔:没事。
嵇明雨:......
嵇明雨:没事你打这么多电话,想爸爸了就直说。
绵羊仔:想你大爷。
嵇明雨:行,知道了。
嵇明雨又贱兮兮的补了一句:晚上让他去找你。
果然许勉立即回了个爸爸错了的表情包,许勉的软肋就是怕鬼,看恐怖片音乐一起就会瞎几哇乱叫那种。
嵇明雨跟他贫了几句,又说到五一许勉过来玩的事儿。泽芜是个旅游城市,有许多江南水乡特有的古镇遗迹,他来泽芜也好几个月了却哪儿都没去过,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转转。
天气好,心情就很好,嵇明雨窝在沙发上咸鱼躺,气温似乎高了不少,阳台吹来的风都带着初春的暖意。嵇明雨又翻出来那本《荒唐人生》,花了一个小时看完,无聊的打开微博翻开三月秋的微博,三月秋的头像是只猫,没有认证,简洁写着“三流写手,随便写,随便看。”
是嵇明雨唯一的特别关注,三月秋的微博不像个作家,倒像是美食宠物博主,偶尔晒晒猫咪,晒晒美食,最近一条微博是一个星期前,提醒读者们倒春寒,千万别感冒了。
他无所事事地刷了一会儿热搜,闲着无聊就又开始打扫卫生,嵇明雨搬过来也快一个月了,他忙得昏天黑地的时候都是傅时安来做这些,现在轮到傅时安忙他闲,自然就反过来了。
打扫完又去超市准备买了些啤酒饮料,出门前才发现玄关的花瓶里的玫瑰不见了,空荡荡的有些冷清。
出门买东西的嵇明雨注意了一下小区四周,没找到花店,也不知道傅时安的玫瑰哪儿买的,倒是在超市瞧见了不少装饰花,他随手买了两支插进花瓶里,又将买回来的东西塞进冰箱,瞥见冰箱里多了盒梨子,多半是傅时安昨晚买的。
到了傍晚,灿烂的阳光染上了橘色,嵇明雨洗了个梨子窝在地毯上玩手机。
他忙活的这段时间三月秋更新了一条动态,是一段十秒钟的逗猫视频,除了那只猫就只露出来一只握着逗猫棒的手,白皙秀气。
嵇明雨点开视频云吸猫,吸完惯例点开评论,一水的夸三月秋的手好看,偶尔夹杂着几条粉丝问她怎么感冒还没好,还在咳嗽。嵇明雨又点开视频,认真听了半天才听到一阵咳嗽声。
心里感叹这些粉丝真的是带着八倍镜冲浪。
嵇明雨默默地看着评论里贡献的止咳方法,心里想的却是傅时安,感冒虽然早就好了,咳嗽却迟迟不见停。
看了一会儿评论,嵇明雨又看了一会儿手里的梨,想到冰箱里似乎还有一袋冰糖,嵇明雨厨艺不怎么样,但煮的冰糖雪梨倒是不错,小时候他爸嗓子不好,每到换季就止不住的咳嗽,他跟他妈就轮番给他煮冰糖雪梨。
傅时安到家时,一眼就看到空花瓶里多了两朵硕大的塑料牡丹,粉的红的跟花开富贵图似的,他始终紧绷的面终于是笑开了。
嵇明雨一个有模有样的文青,审美却令人费解。
审美成迷的文青这会儿正窝在阳台低着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傅时安走近了才瞧见他面前对着一些木块,以及散落的组装零件。
“忙活什么呢?”傅时安问,走进了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果香味。
嵇明雨头也不抬的答:“买了个组装书架,少了个零件,装不起来,打算用铁丝将就固定一下。”
傅时安在他身边蹲下,目光落到嵇明雨手指上,那握笔敲键盘的手这会儿正徒手拧铁丝,因为用力勒出好几道白痕。
“呼...这么难弄。”嵇明雨松开,白皙的手指很快变得通红。
傅时安从他手里将木板以及铁丝夺了过来,“干嘛不找个钳子。”
“那也要找得到啊。”嵇明雨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傅时安逞能。
“你煮东西了?怎么又一股糊味儿。”傅时安忽然说。
嵇明雨立即蹦了起来,一溜烟跑到厨房。傅时安看着他慌张的背影笑了,摸了块板子开始敲那不听话的铁丝。
上大学那会儿没少做手工课,桌子椅子,木制雕刻都学过,嵇明雨当初作业拿高分的那个简易折叠书架傅时安到现在还留着。
他一边忆往昔一边拧铁丝,嵇明雨端了个碗走过来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甩着手喊着“烫死了烫死了”。
“什么东西?”傅时安侧眸正好瞧见他食指拇指捏着耳垂,皱着眉头,像个被迫认错的赌气小孩儿,有点可爱。
“给你煮的冰糖雪梨。”嵇明雨搓着耳朵给手指降温,说:“你这咳嗽一直不见好,别咳出肺炎了”
傅时安手上的动作停了,目光还落在嵇明雨脸上。
脑海里想到徐姐那句“媳妇”,只有他一人知道的误会在此刻将嵇明雨的便宜占了个尽,还没尝到便已经觉出一丝隐秘的甜。
“爸爸我亲自煮的,来尝尝?”嵇明雨献宝似的,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傅时安面前。傅时安手上错不开,他这喂食的举动再正常不过,只是这会儿被喂食的人思想走上了歪路,悬崖勒马似的慌忙让开,也没注意嵇明雨言辞上占他便宜。
“我自己来。”傅时安上下手里的东西接过勺子,尝了一口,入口滚烫,丝丝甜味仿佛浇在了他枯寂的心头。
“怎么样?”嵇明雨盯着傅时安,面上藏着不明显的期待。
傅时安说:“好喝。”
夕阳落到那双眼睛里,橘芒盈盈,他又补了一句:“很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