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帝身死,新帝已立。即使新帝皇后乃是原来废帝的皇后,但是如今什么妖魔鬼怪的事情没有?两朝皇后和那些事情比起来坚持不堪一提。
新帝在登基册封晋王之长女为皇后之后,又加晋王为丞相担任使持节 ,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大行台 ,晋王世子李桓摄吏部尚书厘改前式,一时间这对父子风头无二。原先李诨就是一个权臣,经过元嘉的事情之后,他特意从元氏宗室里挑出一个尚且年少的天子,而且自己和长子身上的职位也越来越多,他自己且不说,就是李桓身上的吏部尚书,乃是掌管百官的升降任免和考课一系列的事务。
经过元嘉的那回事,李诨更是对百官加强了控制。
如果说原来李诨还在面子上做做样子,如今这是真的露出曹孟德一样的脸了。
一时间李家父子十分风光,丞相府门前更是车水马龙,热闹的不行。
丞相府里,贺内干大大咧咧的坐在一张大床上,床上摆放些葡萄枣子等干果,他看着上首的李诨。
李诨这人倒也还算仗义,自己身上一溜的官职,还忘不了给已经死了好多年的岳父弄个司空的追封。
司空乃是三公之一,虽然贺内干觉得自己兄兄早已经作古这么多年,但是头上有个好称号怎么也看得过去。
“我说,你还不如自己做皇帝算了!”贺内干自己拿起一只鎏金壶在面前高脚金杯中到了一杯葡萄酒。
葡萄酒在此时算是难得,葡萄乃是原产于西域,虽然中原也有种植,但产量并不高,更别说要拿来酿酒之类。
深红的葡萄酒倒在金杯中,有几分似血的猩红。
“我若说以前拜那个狗屁的彭城王,是因为他是个长君,不好拂了他面子让乌头你难做。”贺内干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也懒得和那些文人一样弯弯曲曲的讲个什么迂回。“如今那位置上的是一个小儿,我可不愿下拜。”
“瞧你这话说的,天子虽然年幼,但那也是天子不是?”李诨坐在另外一张榻上,也给自己斟酒笑道。
“那不一样!”贺内干一挥手,“那个天子我才不认呢,也就比我家小子大上几岁罢了,还不如你去坐。”
“莫急莫急。”李诨抿了一口酒,葡萄酒和平常米酒相比,多了一份醇厚的葡萄果香。“如今眼下时机还未到,这朝中有多少人心里还向着魏室的,等打理干净了再动手也不迟,总归事情做得越稳当越好,要是这边称帝,那边打起来,到底不美。”
“好吧。”贺内干咕噜噜的给自己灌了一大杯酒,他一壶酒全都下了肚,也不见面上有任何的酡红。他酒量了得,在草原上喝惯了烈酒,这等果物酿成的酒在他口里和凉水一样的。
“若是论这些,我比不上你。”贺内干悠哉悠哉的喝完杯中的最后半杯酒,“这外头正热闹着呢,你不去看看?”
这会李诨身上多了那么一堆的官职,贺内干想了想,开玩笑似的说,“乌头,你以后出门这腰上不知道要挂多少个印章呢!”
这做官的,会有对应职务的印和綬,贺内干上朝或者是去官署的时候都会带着这两样,如今李诨身上这一堆,还不知道要挂多少。
听见大舅子这般揶揄,李诨也哈哈大笑。
“郎主,大郎君来了。”外面家仆隔着门口的屏风用适量的音量说道。
“怎么这会才来?”贺内干和李诨的关系算的上十分深厚,他听到外甥兼女婿前来,故意面上做出发怒的神情。
“兴许让别的事情绊住了也不一定。”李诨说道,“让他进来。”
屏风后响起门轴动的声响,一个年轻绯袍的郎君绕过屏风走来,他眉目含笑,给他原本就俊美的容貌增添了些许风情。
“兄兄,阿舅。”李桓站在柔软的地衣上,拱手给两个长辈作揖。
李桓的容貌是长得比较像李诨,虽然有鲜卑人的血统,但是却不像个鲜卑胡儿,发丝乌黑双眼明亮,轮廓较为鲜明。
贺内干见着外甥的姿容很是满意,一想到自家小儿子那副胡人长相觉得是心塞不已。世人觉得胡人的高鼻深目丑陋,就是贺内干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女儿和长子长得像妻子,这让他庆幸不已,谁知道到了小儿子就变成像他了,甚至那一头褐色卷发都是一模一样,贺内干都有些发愁,日后这长相,娶妇什么少不得要生出几丝波折。
“方才是有什么事情,现在才来,要知道方才你岳父可是有些不满呢。”李诨笑道。
“这个是儿的过错。”李桓长身玉立,对着贺内干就是躬下*身去。
“好啦,又不是多大的事情,好好的日子里,拜来拜去,看着都厌烦。”说着,贺内干打量一下女婿,“如今你可做了吏部尚书了。”
吏部尚书,这手里的权力说小那可是半点头不小,掌管百官的任免,李桓这个吏部尚书自然是不会听皇帝的,两父子一起,大权几乎都揽在自己手里了。
“孩子,以后你兄兄的那些事一半儿都在你手里了。”贺内干说道。
李诨除了李桓之外,还有好几个儿子,但是那些儿子不是满地撒欢乱跑就是嗷嗷待哺,能帮得上忙的就只有李桓这么一个嫡长子。
李诨当初成昏的时候就比较晚,生儿子的时候几乎都快三十了,到了如事业有成,能搭上手的就只有李桓,其他儿子资质如何眼下也看不出什么。
李诨笑了笑。
李桓对着李诨就是一揖。
“对了,你和娜古甚么时候生个外孙给我看看?”贺内干想起自己女儿的事情来,他以前也曾听说过这新妇和婆母乃是冤家,相处好的少,婆母对着儿媳左右看不惯的多。不过有他在,再加上两家亲上加亲,他对女儿和阿家的相处很是放心。
“我会努力让阿舅抱上外孙的。”李桓听到这话面上也无多少羞敛,大大方方的说道。
“好、好啊!”贺内干高兴的点点头,他转过头看着李诨,“这做父母的就是一刻都停不下来,以前女儿在家的时候,担心能不能长得大,等到出门子嫁人了,还得操心女儿在夫家过的好不好。”
李诨想起自己的那个前女婿,似有感叹的点点头,宫里的那个毕竟是嫡出的女儿,在嫡庶分明的北朝,怎么说都是女儿里头金贵的那一个,小小年纪便已经二嫁了。
不过那份愧疚只是短暂的在心头上拂过,很快就不见了。
“再过半月我就要回晋阳去了,”李诨沉声道,晋阳位置太过重要,可以震慑四周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之外,还可以抵抗北方的茹茹。
北方草原上那些茹茹人每到秋冬必定是要来这边打秋风的,简直是不胜其扰。
“你在洛阳好好做事,你的阿舅也是你的岳父,是能够信任的。”李诨说道。
贺内干听到这话也笑了起来,两家关系亲密,比起旁的那些鲜卑新贵的确是要重要的多。
“儿知道了。”李桓面上带着恭谨应道。
一家两父子统统进官加爵,一时间门坎都差点被踏破了。
贺霖混在一群贵妇里面,说话说得在这初冬里额头快要冒出一层汗水来。
她身边围着几个女眷,其中有一个乃是崔家主母郑氏,崔岷如今得了李桓的青眼,崔家和贺家又有那一层的姻亲,郑氏怎么说都要上门来恭贺的。
即使这辈分里有些不太对,长辈给小辈恭贺什么的。
贺霖也想到这个,不过如今不讲辈分的事情多了去,士族里头为了保持血统的纯粹甚至连跨辈婚都出来了,这做舅母的上门恭贺也不那么起眼了。
“大娘。”郑氏口吻熟络,给贺霖介绍最近家里新来的新妇。贺霖知道郑氏这是将自己的儿媳给介绍进这个圈子。
贺霖从父系算起来是鲜卑那一系,但是她本人行为作风甚至是长相都是和汉人没有任何区别,就是李桓也任用汉人比较多,自然而然的就和汉人打交道比较多。
“这是大郎的新妇。”郑氏稍微别过身,让贺霖看见正侍立在她旁边的那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十五六岁,年纪轻轻,面上倒是落落大方,“妾拜见世子妃。”
贺霖点了点头,并没有将注意力过多的放在崔家的那个新妇身上,转过头去和郑氏说其他的话了。虽然她和那个新妇乃是同辈,但是她身份却远远在她之上。
就是不搭理她也是正常的。
等到送郑氏到那边去休息一会,才有看好戏的鲜卑女眷凑上来,“世子妃可知道那个崔家新妇是哪家小娘子?”
贺霖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对崔家并不亲近,再加上崔家子弟众多,嫁娶也多,她要是样样记下来,脑子都觉得疼。
“那个新妇就是原先的长广王世子妃李氏。”鲜卑女眷们向来和这些士族互相看不惯,常有看对方笑话的,最近几个月崔岷可得罪了不少鲜卑新贵,更加有不少人瞪大眼睛看着崔家的一举一动。
贺霖听这话的时候原本正在喝蜜水,听到这句话一口水呛在喉咙里,险些呛死。
侍女们手慌脚乱的把她扶到后面,又是拍背又是递水,更有人准备着去请医官来。
“罢了罢了。”贺霖终于是缓过一口气来,让侍女端来热水将咳出来的眼泪擦拭干净,重新上妆。
那边听闻消息的贺昭也派人过来问。
贺霖将人打发走后,自己对着铜镜重新将脂粉敷上。
她当初救那个世子妃的心思,不过是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白白丢了性命怪可惜的,李家养出一个女儿不容易,谁知道两三个月过去倒是成了她的亲戚了。
算一算,郑氏的长子崔安是她的表兄,李氏便是她的表嫂了。
这世事无常的,她看着镜子里的容颜心底也有些啼笑皆非之感。罢了,崔家都敢娶,她来操心个什么劲儿。
她手中的眉笔将眉尾最后一笔描长,才刚放下让侍女上前收拾,那边贺昭身边的侍女急匆匆上前,“世子妃,王妃方才身体不适,您快过去看看吧。”
贺霖一听,随便指了几个侍女留下来收拾,自己急匆匆走过去。
贺昭方才让庖厨进了一道河鲤做的鱼脍,河,是黄河,那里的鲤鱼送来总有一种别样尊贵的意思,原本是要给众贵妇人们一起尝尝的,谁知道贺昭闻到那股鱼腥味立刻呕吐不止。
贺霖赶到的时候,医官也来了。
医官为贺昭诊治一番,喜上眉梢。
“恭喜王妃。”医官这么一说,顿时满屋子的人都笑了。医官恭喜妇人,还能是别的什么喜事?消息一出来,立刻就有贵妇人羡慕的不得了,晋王妃膝下已经有四男二女,加上这么一个,当真是多子多福。
贺昭躺在眠榻上面上没有多少喜意,她孩子太多,再生也就是锦上添花了,她眉头蹙起,看着在榻边正在给她吹凉汤药的贺霖。
“哪天你要是给我个喜讯就好了。”比起她这一连串的生育,贺昭宁可听到的是媳妇有身的好消息。
贺霖面上一僵,立刻低头做出羞敛的模样,“儿知道了。”
怎么才进门没多久,个个都催她生孩子。
贺霖一边喂贺霖吃药,一边心里闷的慌。
好不容易忙完让贺霖躺下来,她出来继续和那些贵妇人应酬。作为主母的王妃已经去休息了,那么就只有她这个正经的世子妃来了。
方才贺昭有身的好消息让来客都眉开眼笑的,见着贺霖就是一句‘恭喜’,活似怀孕的那个人不是贺昭是她似的。
有些贵妇人还瞟了贺霖的小腹一眼,面上没有如何,但是那一眼到底是让贺霖内伤了。
她手一抖差点就把手里的酪给泼到对方脸上,一个个的都是大家娘子,怎么和长舌妇一样?
郑氏是贺霖的嫡亲舅母,她如同寻常长辈那样,轻轻拉过贺霖说道,“世子妃和世子都还年轻呢,此事倒是不必着急。”
这话说的贺霖恨不得把人的嘴给堵上。
她笑着应对一直到了晚上,宾客散去,她也得了一口气回房。
李桓坐在床边看着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又不是知道是哪个惹了她。家里上下,除了家家之外也没有谁能给她气受了。
“家家最近脾气有些不好,你也知道有身妇人嘛,脾气总是有些比平常暴躁,你也别往心里去。”李桓劝解道。
“不是这个。”贺霖从榻上爬起来,“是阿家想要抱孙子。”
李桓呆愣一下,而后噗嗤笑出来,他一把揽过贺霖,“那么我们现在就生一个?”
“别闹我。”贺霖伸手把他推开,“现在我还不想,等过了这么一年再生。”
“也行,反正我也不急。”李桓说道,他上了榻,自己把床榻前的帷帐放下来,开始和贺霖说私房话,“阿舅今日说要我兄兄干脆自立算了。”
贺霖听到这话也不惊讶,依照现在李诨的权势,如果不是自立的话,接下来的下场怎么想都不太美妙,皇帝和权臣基本上就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虽然如今宫里的小皇帝年纪小,但等到长大了天知道会不会和元嘉一样,想着要夺回属于天子的权力,一旦天子赢了,他们一家子可就真的遭殃了。
“这是迟早的事,”贺霖说道,她躺在李桓身边,眼睛看着上面的帷帐,“如今我们家哪里还有和元家合好的可能?再说了,元氏式微已经是人所共知了。”
她不是不对小皇帝有同情心,而是再有同情心也比不得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性命。
“是啊,元氏式微,不过到底还是有那些所谓自以为是的忠臣,想着要匡扶正统的。”李桓这话也不知道说的是谁,“这一次也不是完全扫干净了,那个给元嘉出主意的人之一的乙弗斯就丢下家眷儿子不要,一路直接跑到南朝去了。”
如今李家大权在握,那些所谓的忠臣手中无兵无权,再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后面一句话倒是让她生出些许兴趣。
“他跑到南朝去了?”贺霖听得有几分稀奇,那个乙弗斯她也曾听说过,“连家眷儿子都不要了,这是打算在南朝续娶?”
“哼。”李桓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我听说南朝和我们这里不一样,十分注重门阀,那些南朝士族更是眼高于顶,他原本就是南朝人眼里的鲜卑骑奴,过去了就算受到重用还能怎么样?看着他一个胡儿压在他们头上?”
“恐怕会是担任一个什么刺史,好对付我们这边吧。”贺霖想了想说道,南朝一向优待北朝逃过来的将领,一个刺史之位应该是逃不了的。
“南朝……”李桓轻笑了声。
“如今你也做了吏部尚书,接下来的路想好要怎么走了没有?”贺霖察觉到他手臂已经圈到了她的腰上,她开口问道。
她不会管李桓在政事上要做什么,但是做之前先通气。免得她自己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自然是让那些老顽固让一让位置,让新来的人上。我手里还有一些人比他们中用的多。兄兄手下那一批人,里面不少人是贪墨贪的厉害,甚至公然受贿,再这么下去,不等南边打过来,就能自己折腾死。”
“……”贺霖沉默一会,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鲜卑新贵们从草原上来,乍然富贵,也看不上汉人治国的那一套,一个劲的捞好处,李诨因为是看着他们都是他的拥护者,不好拉下脸来对付,那么只有李桓去做这个恶人了。
“那么我和兄兄说一声,免得他到时候坏了事……”贺霖轻声道。
贺内干也是捞了几笔的,不过如今看着李桓要整治人,她还是要他赶紧收手就算了。反正家中田园佃户什么的几乎都有,也不差那么一点。
“到时候让舅母去说,舅母看得比较远,她说的话,阿舅也听的。”李桓翻了身头埋在贺霖脖颈处轻轻蹭着。
贺霖觉得脖子上痒痒的,好像有一只小狗趴在那里,伸出舌头舔。
“到时候我还指不定怎么被人恨呢。”李桓小声道,不过很快他就声音轻快了起来,“不过被人怕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贺霖被他这话弄的哭笑不得,被人怕是好事,他能这么想也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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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诨在洛阳呆了半个月之后再次动身前往晋阳,临走之前将家中的几个妾侍带了去,其实按照李诨原本的想法,是要将妻儿妾侍一同全部带到晋阳,洛阳留给长子,但是眼下正妻怀孕,就只能先将侍妾带过去,他在晋阳还是需要有女人来照顾衣食起居的,孩子们留在洛阳也没有什么关系。
反正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是正妻的孩子,李诨对贺昭放心的很。
李诨走了之后,洛阳里便是李桓说了算。
李桓在外面的名头并不怎么样,即使生了一副好样貌,但是行为做派让人委实不敢恭维,尤其他甚至连父亲的旧部都敢丢进大牢里去,其人之凉薄可得一见。
能压住他的大丞相一走,洛阳的大臣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年轻吏部尚书又要弄出什么事情来。
而事实上,李桓的确没有让那些心惊胆战的人失望,他给天子上了一道奏章,奏章上请求天子废除本朝提拔官员以年劳为准的制度,顺便还列了一串他筛选上来的人才们。
那几个人才全部都是汉人士族。
这下子朝堂上可就炸开了锅,那几个士族里有崔家的崔岷崔武,还有宋游之,这些个人可都是那会查黄河一案里头,搜集罪证的人。
尤其是崔岷,竟然提拔到吏部郎这个位置上。
李桓的奏章送了上去,即使一群鲜卑勋贵说不可,天子也只有在任命文书上画赦的份。
而且李桓对崔岷在众人面前也十分有礼,甚至在官署中让崔岷独坐一榻,不必和其他官员一起坐在通席上,而崔岷也是心领神会,每次面对李桓也是十分有长辈的模样,在李桓面前也不趋步行走,反而缓步而行。
一群勋贵见着一个汉族士人竟然这么受李桓重视,急的嘴上快起燎泡。
贺霖又一次回娘家后,就被贺内干留下来了。
“娜古你说阿惠儿是个甚么意思?那个崔……”贺内干话说到一半,想起崔岷算起来也是贺霖的亲舅舅,连忙把一团儿的粗话全部吞进肚子里去,“你就不知道你那个阿舅在外头都干的什么好事!”
崔岷坐在吏部郎这个位置上,贺霖从李桓的态度来看,日后肯定是要往御史台那边调的,她双手拢在袖中,这会天气冷了,容易着凉,她得可好好注意一些。
“兄兄,”贺霖有些头疼,“最近您就别多管这些闲事了。”
“这些还是闲事?”听了女儿的话贺内干险些把一双眼睛都瞪出来,“难道要等到那些汉人都爬在我头上了才算不是闲事?”
贺霖险些翻白眼,“兄兄!你位高权重,那些事情能不插手就别插手。”只要贺内干不插手,别和李桓对着干,怎么看都不会有什么事情。
“那些个都是我的老兄弟,求情都求到我面前了,我又怎么能不管?”贺内干道。
“那也要看是求的是甚么情。”一声清亮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崔氏一手撑在腰上,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面上没有半点笑容,一双美目更是盯紧了贺内干,“你当洛阳还是在怀朔草原上么?”
贺内干向来有些惧内,见着崔氏原先还高涨的脾气一下子就消减下去。
“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会做出怎么样的蠢事!”崔氏一手扶在高耸的肚腹上面,“你那些所谓的兄弟来找你,到底是真的把你当首领,还是想要害死你!”
“家家……”贺霖见到崔氏,就要从榻上起来。
崔氏瞟了她一眼,又转过眼去看贺内干“要是照着你那套所谓两肋插刀的做法去做,全家有一日都得败在你手上!”
崔氏这话说的过于诛心,半点情面也没留下,震得贺内干张开嘴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如今的人早就不是当初的人了,垂坐明堂的也不是当年那个无知稚子。”崔氏将语气稍微放缓,她看向那边的贺霖,“大娘,你先去那边的厢房坐一坐,我和你阿爷有话要说。”
崔氏气势十足,贺霖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立刻从榻上起身到那边的厢房去了。
她有几分忐忑的在厢房里等了半个时辰,那边郎主和主母娘子正在说话,只要没闹出人命,基本上是没有人敢去打扰,更别说偷听了。
半个时辰后,崔氏出来,面色还浮着一层绯红。
“家家,兄兄他……”贺霖上前去代替侍女扶住崔氏的手臂轻声问道。
“你兄兄挨了我一顿训斥,估计这几日都不想回来。”崔氏被女儿扶上榻,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贺霖让侍女上来给她揉捏双腿。
“啊?”贺霖没想到贺内干也会发脾气了。
“说到底不过是那点面子而已。”崔氏不屑的轻哼了声,“他还当是人心如旧呢,这人心变的比甚么都快。”靠在柔软的隐囊上,崔氏缓过面色来。
“朝中清理贪墨,哪里是一个人就能决定下来的事情。”崔氏脸上似笑非笑,“尤其这里头不少犯事的都还是原先跟随的人,阿桓要是没有他阿爷的默许会这么做么?不过是想要惩治这些人,又不好出手罢了。他倒好,自个一股脑的掉下去。除了蠢痴,我当真不知道要说他甚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