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结束的时候,京城第一贵公子景毅平生第一次大操大办,迎娶十三公主景柔。
那天傍晚,他穿着大红喜袍,挂着大红花绸,骑着白色骏马,在长长的乐队和礼仪队和侍卫队的簇拥下,沿着大街,往皇宫而去。
沿途百姓夹道,热闹非凡,只为了看一眼这位传说中的谦谦君子和贵公子。
姒琅坐在一家客栈二楼客房的窗边,透过竹帘,看着被红色衬托得近乎俊美的景毅,幽幽的叹着气。
当一个人对自己够狠的时候,那么,他对别人一定更狠。
景毅放弃了自己一直在坚守着的爱情,彻底将自己的感情与心灵打入绝境,那么,他一定是为了得到超越这一切的回报。
什么回报?是皇位吗?还是比皇位更高的东西?
想到就觉得可怕。觉得景毅很可怕。
她这么想的时候,也这么说了出来,对着对面的夜枭说。
“这个叫景毅的,有这么迷恋那个景嬛?”夜枭微微挑眉,并没有太把景毅放在眼里。
“是的,非常迷恋,根本就是爱到了骨血里,所以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牺牲和改变。”姒琅把她与景毅那两段不算长的接触,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夜枭。
夜枭“哦”了一声,似乎来了一点兴趣:“你确定他对景嬛的感情永远不会变?”
“我确定。”姒琅说得毫不犹豫,“我不了解他,但唯独这一点,我可以确定。只是看着他当时的眼神,我就能确定。”
“这样啊……”夜枭指腹轻点桌面,目光落在从下方骑过去的景毅脸上,而后慢慢道,“如果我处在他的立场,一方面对景嬛念念不忘,一方面又狠心迎娶新人,还去追求从来不感兴趣的权力,那么,我所做的牺牲,应该是为了得到念念不忘的人。”
姒琅立刻道:“但,这不是矛盾么?再说了,他若是有心,何苦现在才努力?还有,他再努力又能如何?景嬛还能回到他的身边不成?”
“景嬛不过来,他过去不就成了?”夜枭的目光闪动着冷光,“将晴国的一切都纂在手里,或者谋取更大的权力,然后打到乌帝城,不就成了?”
“啊……”
姒琅狠狠的抽气,半晌才道:“这、这志向和野心,也太大了吧?”
“如果他真如你所说的那么爱景嬛,那么,就有这种可能。”夜枭微笑,“我猜他之所以现在才行动,很有可能是因为景嬛受够了乌帝城和乌浪,意识到了景毅的好,因此给了景毅什么承诺或希望,促使景毅一夜蜕变。”
姒琅又“啊”了一声,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恍悟。
“确实很有可能。”她几乎要叫出声来,“我对景毅的了解仅限于他对景嬛的感情,但论及对景嬛的了解,这天底下没有人比我更透彻的。景嬛嫁去乌帝城乃是迫不得已,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想在那种地方待到老,也会想着扬眉吐气,寻我报仇,恢复昔日荣光。但以她的处境,在乌帝城再得宠,也难成大业,所以,她只能想到爱她至深的景毅。”
“如果她和景毅联手,她在乌帝城谋求权力与地位,景毅则在晴州谋求皇权,两人里应外合,就算想一统天下也不是一丝希望都没有……”
“皇权”也好,“一统天下”也罢,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足以堕落成魔了。
“虽然很难,但景嬛也不是没有机会掌握权力。”夜枭微笑,“至少,在乌家男人的眼里她够美,而且她还生了一个漂亮的儿子。”
姒琅沉默片刻后,长长的叹息:“是的,她的美貌就是最强的兵器。”
她没有说的是,当年的景嬛仅凭美貌就能挑起两国战争或实现两国和平,而现在的景嬛面容受损,再难重现昔日魔力,不过,也足够其征服乌家男人了吧?
如果景嬛好好利用自己的美貌和倍受乌氏皇族重视的儿子,将来干政、摄政、亲政什么的也并非不可能。
景毅现在做的,估计就是为了来日能与景嬛重逢而准备。
而她,又该怎么应对?
她看着景毅越走越远的背影,阖上眼睛,沉思良久后,缓缓道:“我要派人去乌帝城,死死的盯紧景嬛,老黑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借我一用。”
关于乌帝城的情报,她都是从黑月国的情报网得来的,所得极其有限,她需要在乌帝城建立自己的情报网。
此时,她的心里也有些懊恼,她怎么到了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性?
夜枭微微眯起眼睛,唇边泛起动人心魄的轻笑:“可以,我的,便是你的。”
窗外,天色渐渐的暗了。
景毅已经去皇宫迎回了景柔,两人拜堂过后,新娘先进新房,景毅则留下来陪宾客宴饮。
景立天也破例出席这场婚宴,令这场婚宴备受全城瞩目,也极其盛大华丽。
九十九桌的丰盛宴席,遍布全府和整条街的红灯笼,京城最有名的乐班,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以及京城最有名的歌伶、舞伶,在宴席之间轮番上场,将这一场婚宴妆点得美轮美奂,绝不平庸。
景立天已经很久没有出宫参与“民间”的婚宴和活动了,最初的半个时辰还觉得有点意思,但半个时辰以后他就开始觉得厌倦了。
左右看看,没看到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娱乐后,他打了几个呵欠,放下酒杯,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堂下一片惊呼与骚动,似乎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或表演。
在座的都是皇亲国戚、王公贵族,还有他这个堂堂帝王,能有什么人或演出能让他们叫得这么厉害?
真是没见识的东西。
他在心里冷哼着,斜眼看向堂下。
这一看,他就再也无法动弹了,定定的盯着那名飘然出场的舞女,再也看不到满场宾客与繁闹,再也听不到宛若天籁的丝竹之声。
所有的宾客也不再欢笑,不再骚动,全都震惊的看着那名舞女,简直怀疑他们回到了过去。
不是因为这名舞女跳得如何优美曼妙,而是因为她的脸、她的神韵。
“皇后?”
“怀贞皇后?”
在这一刻,他们几乎想这么高声叫出来。
但,他们喝得再多,也并没有失去理智,他们心里清楚,这只是一名形神俱似怀贞皇后的舞女罢了。
他们很快恢复冷静,小心的、悄悄的看向主座。
那里,景立天已经痴了。
接下来的事情,如同所有宾客所料,待这名舞女一曲完毕,景立天直接踩下台阶,牵了那舞女的手,离开。
而后,后宫多了一名叫作“贞妃”的宠妃,六宫粉黛再无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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