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杀死乌浪了。
姒琅看着乌浪被抬走并马上得到救治,心里颇有些遗憾,但她知道,她已经做到了最好,足够赢得任何人的赞美。
“公主战神,受天庇佑,助我神威,驱逐贼寇,复我河山——”城墙下,不知是谁先开始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晴国将士喊出这句话。
一人,十人,百人,千人,万人……晴国将士们最终整整齐齐的喊出这句话。这句话就像拥有魔力并将这种魔力注入晴国将士的血脉里,晴国将士们一个个的充满了自信,斗志愈发的高昂。
他们一边喊着这样的口号还一边勇猛的战斗,令乌蒙士兵愈加心烦。
乌浪是否在场,是不足以决定整个战局,却能影响到军心。尤其是像现在这样,代表乌蒙人最强力量的乌浪被一个女人在胸口扎了一刀,还被砍掉了一条手臂,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抬下场,就相当于意味着最强的乌蒙人输给了晴国的女人,令乌蒙军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晴国军队与白家军志气愈发高昂,战略得当,而乌蒙军队准备不足,志气萎靡,如此,乌蒙军队占优的局面慢慢被扭转了过来。
“我晴国的子民,哪怕是女子,宁可披挂上阵,战死杀场,也绝不当亡国奴——”姒琅挥着比她的身体还长的银枪,仿佛向这个世界发出宣战一般,从胸腔里发出最强势的长啸。
伴随着这道长啸,一片“得得得”既有力又急促的马蹄声再度从城门里传出来。
乌蒙人心里都暗惊:难道,晴国还有援军?
连晴国将士也在心里道:还有援军到来不成?但就他们所知,己方所有的底牌应该都已经打出来了吧?
是的,晴国军中的高级将领都知道姒琅的事情。在半年前,战家重新掌控兵权的时候,姒琅就已经秘密抵达横岭,暗中指挥战家、白家布署整个作战计划。
“大战之前,务必清除军中异己,绝不可让他们泄露军机,也绝不可让他们破坏咱们的计划。”
“在战家失势的这几年,晴国军队结党营私、腐败内乱、军纪不严,导致战力大弱,即使战家临时接手,也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昔日的战力。即使有我的私人军队和白氏一族的军队相助,晴国军队也不是乌蒙军队的对手,所以,我们只能用诡计。”
“让老百姓负责加高、加厚、加固南城墙,南城墙的事情办完之后,就让没有战斗能力的老百姓撤离,同时在军中、百姓中招募愿意以身染病,再以病身去传染乌蒙人的志愿者。凡是愿意为国捐躯的,我军必厚待他的家属。”
“我早就让我的人秘密准备了鼠疫病源以及我军预防、治疗鼠疫的药材和护具。在我军抵挡不住乌蒙大军的时候就弃城离开,离开之前先在城中散播鼠疫,堵死南城门,任由乌蒙军队在城里杀人烧火,顺便感染鼠疫。以鼠疫的传播速度和感染能力,他们哪怕只在城中待上半天,接触到染有鼠疫的尸体、鲜血、气味,就够他们受的……”
“乌蒙军队在感染鼠疫后,不得不处理城中的尸体和污物并撤到南城门外,待他们志气低落、身体疲惫之时,白家军便趁机从山中杀出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后轮到咱们出场……”
……
这一切,都出自姒琅的手笔。
只不过那时她都是以男儿身出现,军中的高级将领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今天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目,全军无不暗惊。
先以男儿身出谋划策,协助指挥这场战争,在军中树立自己的威望和形象,待战争进入胜负阶段时再以女儿身出现,让全军接受她这个“女战神”——这就是姒琅的成王之道。
但,这还不够。
在她发出女子也要为国参战的宣言以后,她身后的城门里突然冲出一支威风凛凛的轻骑兵,而这支轻骑兵,竟然全是女兵。
这些女兵全副武装,一个个英姿飒爽,训练有素,骑马的姿势、握持兵器的手法、强悍勇猛的气势,等等,都不输给职业军人。就连她们的眼神,都像鹰一般锐利,像虎一般强悍。
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她们绝对不是故弄玄虚的绣花枕头。
面对全场的关注,这支女骑兵丝毫不受影响,她们如风一般奔到姒琅的身后,既如姒琅的矛,也如姒琅的盾,齐齐高举手中的兵器,齐声高喊着“宁为军中鬼,不为亡国奴”。
“杀——”姒琅一挥长枪,身先士卒的冲进敌阵之中。
“杀——”那支上千人的女骑兵也高喊着,朝敌人冲去。
鲜花飞溅。
一名名乌蒙军人死在她们的刀枪之下。
她们强大的攻击力和精神力,瞬间就震惊了敌我全军。
“杀啊——”晴国将士们在震惊之后,一时间也不禁热血沸腾,杀气四溢,似乎所有的疲惫与不安都被那些女兵的表现给彻底冲走了。
连号称最柔弱、最美丽、最需要人呵护的晴国女人都能披挂上阵,为国死战,他们这些晴国男儿,又岂能贪生怕死?
晴国军队,包括前来助战的原淮国军人、现在的白家军,凝聚力、战意、血性空前高涨,以势不可挡之姿,扑向他们的敌人。
乌蒙军队受到刺激,也疯了一样的嘶吼着“杀——”,彻底放开了杀。
在这个微雨的春日,血花盛开,血香弥漫,大地彻底被血染红。
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
白天与黑夜也没有了意义。
只有“胜利”,才是唯一的意义。
三天过后,战争结束,姒琅一身是血的站在尸堆之中,以银枪为拐杖,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撤退的乌蒙军人,唇边终于泛起淡淡的微笑。
她,终于赢了。
但,战场没有欢呼声。
只有死寂。幸存的晴国将士们或趴着,或躺着,或跪着,或坐着,或互相搀扶着,或靠立在树干上,安静如木雕,不发一言。
到了现在,即使他们真的相信了他们已经赢得这场战争,但他们的眼里,却满是泪水。
那不是喜悦的泪水,而是悲伤的泪水,因为,死去的同胞太多,太多。
多到这次前所未有的、乌蒙人被打得战意全无的胜利,都无法让他们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