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节到庆典大会、表彰大会,再到元宵节,从东京城到全国各地隆重热烈红火欢乐的气氛,持续了半个多月,直到正月十六晚,庆典系列活动的全部项目进行完毕,才落下大幕。
朝廷还有两天的假期,但杨光华不能放假,他要正常上班。原因很简单,万一因在家休息,误了皇上的事,罪过大小先不说,关键是就会失去在皇上身边的资格。
那时候可不像今天,有手机,联系方便。那年代,一旦有急事,无论天大的事,就算火上房、杀了人的急事,也只能靠两条腿跑着去送信或者叫人,最快就是骑个马,所以杨光华必须上班。当然,若有特别事情,比如去给皇上拜年、回家拜见母亲,他就不得不让杨戬代他值班。有人会说,杨戬不是跟着皇上的吗?其实,皇上一回到福宁宫,都是由梁师成为主伺候的。
正月十六上午,杨光华独自在垂拱殿值班,两个小太监陪着他。他暗自打算,从崇宁三年开始,他这个皇上秘书要有新的进步,要开辟新的天地和局面。一摞一摞的材料,还有奏章,堆得跟小山一样,垛在他的办公桌上。他正伏案疾书,突然听到脚步声。他往门口一望,原来是王诜和童贯正向大殿走来。
先是听到王诜在跟大殿门口的卫兵交涉:“连我都不认得,还让你在这里站岗,谁安排的?唵?该打!”
随后王诜就喊上了:“秘大人,秘大人辛苦啊,过年了还上班啊?”
随着喊声,两人已跨过门槛,走进了大殿。杨光华站了起来,以示敬意。平时皇上在的时候,不管谁到垂拱殿来,杨光华是不需要起来的。因为除了皇上,没有人比他的官位和品级高。可现在过年了,再加上王诜是特殊人物呀,杨光华当然要站起来,但身姿笔挺,有点威风凛凛的样子。杨光华呵呵一笑,说道:“二位大人好呀!光华给二位大人再拜年!”
王诜哈哈大笑道:“哎哟哟哟,秘大人你可真行啊,十五都过完了,还拜年哪?唵?”
王诜吆喝着,和童贯已经来到了杨光华的面前。小太监给二人搬过来凳子,递上了茶水。杨光华就用手招了招,说:“快坐,坐,喝茶。王大人没听说过?不过二月二,就没过完年嘛。”
两人喝着茶,杨光华就问:“大过年的,二位跑来,该是有事吧?我想应该是朱缅的事,对吧?”
王诜和童贯都大吃一惊,面面相觑。他们觉得很是惊异,杨光华怎么会知道,自己是为朱缅的事而来呢?可见够神。
王诜就回道:“是啊是啊,既然,秘大人知道我们是为朱缅的事儿来,那我们就提着竹杆进门,直来直去照直说了。哎,童总管,你说吧。”
童贯就说:“啊,好好,那我就向杨大人汇报一下。朱缅呀,从提拔从五品官员之后,担任应奉局的常务副总管,实际上呢,从他被任命起,我这个总管就一直是挂名的。我回来的时候特意问过皇上,皇上给我的答复就是,让我做好金明局的事就好。应奉局呢,朱缅名义是副总管,但让我只挂个名,具体由朱缅全面负责。让我兼这个应奉局总管,其实,就是因为朱缅刚刚上来,品级又低,必须有一个给他扛旗的。有我这个三品官在那个地方摆着,当地的官员办事的时候不得不考虑这个因素,这样便于我们两局办事。朱缅这段日子呀,干的确实不错。我私下里想,你看他跟高太尉是同一个诏书下的委任状,当时高太尉是从四品,朱缅呢从五品,可现在人家太尉已经是从一品了,朱缅一动没动。这一次庆典,准备礼品这事,朱缅的贡献是很大的。可以说,所有的礼品,无论石雕、木雕、竹雕、玉雕,还是茶叶、丝绸,还有琉璃、翡翠、琥珀、金银珠宝,没有朱缅和他老爹在那个地方,我童贯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弄不齐。再说,很多东西我辨别不了。可人家呢,懂啊,他们爷俩就干得很轻松,并且弄到的都是真货,任谁都骗不了他们。再说朱缅这个人哪,虽说有种说法叫无奸不商,可是我看朱缅并没有那么奸,也没有那么滑,更没有那么刁钻,他反而倒是很实诚,特讲诚信。他曾经多次对我说,经商,不能做见利忘义的事,更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所以他的人品我看也没问题。正是因为这些,我跟王大人商量,来找您谈谈看法,提点建议。”
杨光华就问他:“那你们的建议是什么呢?”
童贯说:“我建议,就让他做应奉局的总管吧,我呢,就专心的做好我金明局的事儿。我们两个局呀,配合起来,苏杭两州遥相呼应,什么事儿还愁办不了,办不好呢?”
杨光华说:“王院长你的意见呢?你还有什么想法?”
王诜说:“要问我的意见吗?唵?他不在朝廷啊,他要是在朝廷,应该提他一个比应奉局总管更高一些的官做才对,他能干得了啊,唵?可是他最适合搞那些东西,皇上给他安排的真好。所以啊,我也赞成童总管的意见。说实话,这小伙子还真的不错,不光为人实诚,而且经商头脑相当的发达,能力也超强。你看我们两人的意见怎么样?唵?”
杨光华就说:“朱缅呢,这次在筹备庆典活动大型展览的时候啊,我把担子交给他了,他做了三四天的大型展览筹备总管呢。我教给他任务的时候,只是凭我的一个感觉和判断,觉得他行,没想到他还真行,他做的太好了,那大型展览你们都看过了,无论内容还是表现形式,美化装饰,那都是一流的,这就得益于朱眠他经商的经历和头脑,会管理,善管理,会带人,会组织人,做的够棒吧?皇上都非常满意。他的职务问题啊,我已经考虑过,只是呢,一直忙于庆典的事,庆典结束之后,又忙后边的事儿,再加上官员的提拔,不可能这样零打碎敲,想起谁了就提谁,那不就乱套了吗?其实,朱缅的事,我原就有打算,只不过,是考虑过了年上班之后再正式向皇上汇报的。这样吧,年后呢,我把你们的意见,先给皇上禀报一下,然后让吏部拿个意见,并考察一下。提拔官员是吏部的事,我也管不了吏部,我也不能管。”
王诜打断杨光华的话,“呀呀呀呀,你行啦,不要在这里跟我们捉迷藏,逗我们了啊。谁不知道你如今的地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宰相蔡大人他也只能居于你的下边啦。这一次庆典论功行赏,我们就看得很清楚,皇上是多么的偏向你、看重你。这么厉害了,这点事作不了主?我看得很明白,皇上很听你的。我听皇上说过,好多事,你可以不用请示皇上,就可作主办。这事,你直接办了就是嘛,唵?”
杨光华心里想,的确,皇上是偏向我,也很重视我的意见,我也可以不必请示皇上就可以办一些事。可你们没有想一想他为什么会偏向我,无缘无故就偏向我、听我的?想到这里他便接过王诜的话头:“王大人呀,你对朝廷的这个运行规则不懂啊,你缺乏研究嘛。我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你封的?宰相才是呢。这提拔官员,任命官员,都是吏部的职责。只不过,应奉局和金明局呢,不同于其他的部门和地方官府。这两个局呀,直属朝廷管,严格说直属皇上管,所以我必须先向皇上禀明,传达你们二位的意见,然后呢,皇上同意了的话,就让吏部再考察。若能行,尽快办。不过还有个问题,你们考虑的是他的职务问题,那他的品级呢?决定他俸禄的,是他的品级呀。”
童贯就问,“职务提了,品级不就上去了吗?”
杨光华解释说:“一般情况下是这样。可也有特别情况的呀。同样是知府,品级就不一定一样高。比如说,你是从三品,朱缅若担任了总管,他也不一定跟你一样高。你这个从三品,是因为你是内侍省副总管,兼着金明局总管。对不?再说,还有个资历资格的问题,童总管你提了几年了,而朱缅他是从一个普通商人直接提拔上来就提了从五品的,这本来就够快的了。当然,对有特殊能力突出贡献者,这些条条杠杠都不可以突破,这是皇上的主导思想,也是皇上的风格。就这样吧,你二位如果没有别的事了,就请回吧?你看,我这里事太多了,殿帅府和皇城司都在准备明天陪皇上去打猎的事,警戒任务相当艰巨,我马上就得去‘督战’,顾不上跟二位多聊。我是真想跟你们多聊聊。可是不行啊。”
王诜就说:“噢,对对对,明天我也陪皇上去。秘大人确实忙,大过年的,都没空去潇洒潇洒。忙过这一阵子,是不是我请秘大人,也请上两位江南回来的总管大人作陪,找地方潇洒一把去?唵?不过,咱可得悄悄去,要不让皇上知道了,他也要去,那可咋整?唵?”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着,两人就给杨光华作个揖,乐呵呵地离开了垂拱殿。
杨光华望着二人的背影,心想:“朱缅,不但要提拔,还要提拔到够高的位置。这是个有用的家伙,定能有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