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缅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既无学历功名、又无官场资历、也无军功资本的商人,能够走到这一步,攀上朝廷最高层,甚至能在皇上面前自由出入,最最重要的就靠两条:“人脉平台”和“能送善送”。依靠人脉和平台。特殊的机缘,让他在倒卖字画时,认识了跟皇上有亲戚、加师生关系的王诜,使他一步就跨过了无数人终生努力都无法攀上、能够直通皇上的平台。二靠送,能送、会送、善送。先期给王诜和蔡京送,通过他们攀上皇上之后,再给皇上送。正是自己能送、会送且善送,才在短短半年多时间,就从普通商人攀到了朝廷四品高官,跻身为达官贵人之列,家庭财富也比做官之前增长了一倍还多。
那么,以后呢?要稳住自己的位子,进而获得官位和钱财的再度双提升,还是要靠这两条,紧紧抓住杨光华、蔡京、童贯、高俅和王诜,用好用活人脉和平台;发挥自身和所管业务的优势继续送,扩大送的范围,提升送的档次、品位和艺术性。
通过请教王诜和童贯,朱明已经把朝廷最高层官员的雅好、直通皇上的路子都摸的差不多了。此时他最急迫的任务,就是要尽快把延福宫、景陵西宫和画院所需要的奇石、以及准备给皇上的奇石珍品抓紧运到京城来。眼下他在京城,可谓天天翘首以盼,急切的心情难以描述。
就在朱缅日思夜盼时,却收到了老父专门让家人送来的信。信中说, 本来,收购太湖石并不难。可是,打从年前向朝廷进献了那批礼品之后,太湖石就不断涨价,并且据说有些人家囤积居奇,意在抬高价格,特别是有些珍稀石材,尤其难以搞到。另外。对朝廷需要石材的质地、尺寸、色泽以及形态,心中没数不好把握,最好做一份文字和图形的说明,尽快让家人送回。
朱缅看罢,就想,采购有一定难度,这事好办,就采取上一次的办法,动用官府。至于后面说的标准啦、形态、颜色、质地等等,确实需要认真研究,慎重对待,真正搞好。可这太湖石,千姿百态,丰富多彩,用文字也好,图形也好,很难说的明白。
“不行,我必须抓紧回去一趟”,他自言自语的说着,就去向童贯告别。
童贯听明白了朱缅要回去的缘由,就说:“我也该回去了,一起走吧。你说的动用官府的事啊,我看还是得像上一次那样。你快去找杨光华,要不就找宰相,取到皇上给地方官府的圣旨,带回去给苏州知府,我去宣读。本身我就是内侍省的副总管,有宣读皇上圣旨的资格。”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朱缅这样想着,当即辞别了童贯,就去找杨光华。
若在从前,他肯定要找蔡京。但现在,他已经把杨光华和蔡京在皇上跟前的地位搞清楚了,再说,跟杨光华的交情也跟以前不同了。他来到垂拱殿的时候,皇上正在休息室里休息。朱缅就直奔主题。
杨光华一听,就说,“这样吧,这事儿呢,肯定要办,必须办,咱们做臣子的,对皇上关心关注的事,必须办好办扎实。等会儿皇上休息好了,我就向皇上禀报,请皇上下旨。你先回去,下午一上班来取吧。”
朱缅便从垂拱殿退了出来。走了没多远,转念一想,既然杨光华让我下午一上班就来取,那,肯定上午这圣旨就能出来了,我何必要回去呢?就在这儿等着,拿到手之后带着回去吃饭,这样下午不就能打道回府了?
这么想着,他就在垂拱殿与大庆殿相连的这条宽阔大道上漫步。天气虽然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但是并不冷,所以朱缅在这条一百多丈长的大道上走了三个来回,身上就已经热乎乎的了。就在他第三次从大庆殿返回到垂拱殿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朱总管朱总管,快来!”他抬眼一看,是杨戬在向他招手,便撂开大步,向前跑去。到了跟前,杨戬说:“快快,朱总管,杨大人找你呢。”
“怪事儿,他怎么知道我没走的呢?”朱缅很是纳闷,揣着这份疑虑到了杨光华跟前说:“杨大人,我回来了,圣旨下来了?”
杨光华笑笑,说:“你本来就没走,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走。”
朱缅心想,你杨大人经天纬地能掐会算呀?难道你能知道我心里想什么吗?他觉得好奇,就多问一句:“杨大人,您怎么知道我没回去啊?你太厉害了吧?”
杨光华又笑笑说:“天机不可泄露,反正我知道你不会回去。好了,皇上圣旨下来了。接旨吧。”
朱缅立即转身跪下,对着皇上磕了三个头,又转过身对着杨光华举着的圣旨磕了三个头,这才把圣旨放在双手掌心里捧着,退出了垂拱殿。
此时,朱缅可以说是信心百倍,踌躇满志。他知道,有了这份圣旨,他回到苏州,很快就可以把采购太湖石的事,足额办好,然后呢,再采购一部分灵璧石和寿山石,就可以再次荣回朝廷。
他顾不上吃饭,把圣旨深深的揣在袍袖里,一路狂奔跑到内侍省。童贯一听也非常高兴,就说:“太好了,这不但说明皇上高度重视这事,也可看出皇上也是急着见到新一批奇石珍宝呀。那,咱们是不是明天一早就出发?”
朱缅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童贯说,“吃过午饭就启程,能行不?我看这天好像要下雪的样子,万一夜里下大了,明天就走不成了。今儿下午多跑一点,越往南,雪越小,就是下一点,也挂不住。”
童贯一听,说:“好啊,越快越好。”
就这样,一吃过午饭,朱缅骑一匹枣红马,童贯骑着他喜欢的毛如黑缎的蒙古马,紧随其后是四个骑马的带刀护卫,一行六骑,快马加鞭,向着苏州疾驰而去。
一路晓行夜宿。四天后的下午,他们便到了苏州。父子两个一起加官进爵,全家老少自然欢欣鼓舞。朱冲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曾经是那样的落魄,那样的艰难,那样的可怜,那样的悲怆,而今他居然成了朝廷的五品高官。他相信自己的祖宗一定是烧过高香的,而自己早年的那些艰难困苦,都是上天让他磨练的,俗话说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他也正是吃了那些苦中苦,今天才成了人上人。
本来,朱冲想,这第一天晚上,朱缅和童贯跑得很累,就先简单吃个饭,好好休息一下,次日再设宴欢迎并答谢童贯,也祝贺父子共同升官。到时候呢,也请知府前来同贺。
可没想到的是,朱缅回到苏州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苏州人都知道苏州原来的那个大富商,现在成了朝廷的高官了,并且父子两个一同加官进爵,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多会儿朱府大门外的大马路上,就来了许许多多的人,大家都传着说,朱缅官升四品大员了,他爹也升了五品,朱家大院都冒紫烟了,都要来一睹这四五品大员的风采。
其实要说起来,朱缅在没有当朝廷官员的时候,也是风流倜傥的标准大帅哥。当了朝廷的高官,形象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可是周围的人却觉得朱缅比以前帅气多了,英俊多了,魁伟多了,潇洒多了,不知是人们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朱缅确实发生了变化,谁也说不清。总之是当天晚上消息一传开,不但朱府大门外的大街上沸沸扬扬挤满了人,这官府也闻风而动,就像嗅着了臭味儿的苍蝇嗡嗡嗡嗡,都向朱府涌来。
知府也来了。当时苏州知府的官品,仅仅是从四品,比朱缅要低一级呢。因此朱缅在迎接知府的时候,只是象征性的作了揖,不弯腰、也不拱腿,只笑眯眯的拱拱手;而朱冲呢,自然还是要向知府作高揖的。知府对着父子俩一一行礼。一番客气之后,突然听到童贯高声宣道:“请,苏州知府接旨!”接着就把圣旨宣读了一遍。
苏州知府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朗声说道:“臣遵旨。”
这天晚上,朱府上下好不热闹。虽然朱缅回来,太阳就已经快落山了,可知府一来,朱冲遂决定当晚举行宴会。也多亏朱府厨子佣人不但多,而且既有高超手艺,也有很高服务水平,当天晚上的宴会就办得十分成功,真可谓喜气洋洋欢天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