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无人语,直至桌上茶水微凉,国师方才停下动作,目中满是困惑,“不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会不是她?”
“怎么了?”见国师如此,原本满以为这次可以将苏楚陌一军的皇帝着急了,一时间连对国师的尊崇也顾不上,“不是说卦象不会出错的吗?”
国师却无暇回应,只喃喃说着“不可能,分明就是她,怎会出错?”
苏楚陌看出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何国师非要针对自己与李昭烟,于是也不开口,静等着国师恢复之后再说。
所幸国师并未耽误太久,喃喃几句之后很快又变回了那副仙风道骨之态,“实在抱歉,有人动了贫道感应上天旨意之物,让王爷王妃受累了。”
李昭烟忍住笑意,道:“无碍,人总有失手,算不得什么过错,只是既然有人动了您的东西,那还是赶紧查一查国师殿中的人,以免再生事端。”
话是好话,出了这事,国师殿自然该查,可这话从李昭烟口中说出来,便无端多出嘲笑之意。
国师脸色变了几变,最后笑道:“多谢王妃提醒,贫道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就不劳王妃指点了。”
“国师客气,烟儿也只是好心,若您听不惯,她不说了就是。”苏楚陌虽不知李昭烟为何会对国师存有敌意,却支持李昭烟,见国师这话说的不怎么客气,开口护着李昭烟。
事已至此,皇帝没了训斥苏楚陌的理由,又惦记着有人动了国师的东西,三两句打发了苏楚陌夫妻,着人去严查国师殿。
而出了宫的李昭烟脸色也并不好看,见四下无人,道:“王爷,那国师便是数月前在城外拦住妾身,说妾身是异星的老乞丐,他果然没有出事,先前只是假死。”
“原是如此?怪不得查不出来路,看来是他在京城大肆宣扬时别人盯上,趁机带走了,只是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居然直接将人安排到了皇帝身边。”一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在此刻连在一起。
李昭烟同样想不明白,这才多长时日,已经遇上了多少事,异星之说,沈意遥立场动摇,杜子墉久住不去,苏子玉莫名至京,还有就是——国师。
“二位留步!”
听见声响,李昭烟下意识回头去看,来的正是将他们领进宫的福公公。
在皇帝身边待的久了,原先因为苦楚而瘦弱的小豆芽也圆润起来,比起在皇帝身边多年体型却无甚变化的苏公公看着喜庆不少。
一直快步走到了二人身旁,福公公喘了一口气,呼吸平缓之后道:“这可真是不巧,二位刚走,后脚陈将军便去了乾清宫,非说王爷手底下的人扣了他们的东西,皇上没法,让奴才出来追二位,王妃若是不想折回,可先行回府,晚些宫中的人会送王爷回去。”
“我可以跟着?”李昭烟不打算回去,倒是凑热闹的意思不少,“可以的话我便跟着王爷同去,也省了宫中的人跑一趟。”
福公公想着皇帝的话,好像确实没说燕王妃不能跟着,说是告状,其实福公公也听着了几句,哪里有朝中大臣的样,活像是个泼皮,既然不涉及什么政事,倒无所谓回避与否了。
“自是可以的,那这便走吧,时间久了,陈将军不一定又要说出什么话了。”
这话就有意思了,摆明了在说陈将军是个搬弄是非胡搅蛮缠的,可他一个武将,也已官居二品,不说什么大将之风,应当也做不出福公公话里这些事吧?
看出李昭烟的疑惑,苏楚陌行走之时低声道:“待回去了让苏管家找人好好给你说说,陈将军可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能得苏楚陌如此评价,想必不简单了,李昭烟心中记下了那陈将军,想着得空一定好好听一听他的事迹。
刚到方才说话的地儿,还在门口没进去呢,李昭烟就听里头有人说:“皇上,燕王怎么还不来,是不是抢了下官的东西不敢来了?下官就说,区区一个小文官怎么敢压着下官军中的东西,一定是得了燕王的示意,户部也当罚,军饷就是在他们手里少了的。”
呦,苏楚陌说的有意思莫非是指这陈将军格外愚蠢?李昭烟忍俊不禁,得是多没脑子才能说出这种话啊,旁的且不说,想这种皇帝本就不避着人的话,明日午时之前被说了的户部尚书恐怕就会知道自己是被怎么说的了。
得罪了户部,以后陈将军和他手底下的人恐怕都不会好过,户部那些个书呆子看着一个比一个没脾气去,私底下可说不好有多记仇。
已经到了没看清,迟迟不进去也不好,李昭烟看了一眼福公公,自己往后退了两步。
福公公整了整衣裳,弯腰叩门,“皇上,燕王和王妃来了。”
“进来吧。”里头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后皇帝淡淡说了声。
待入了内,皇帝掀起眼皮子往李昭烟那边看了一眼,嗤笑道:“果然没规矩,说的是政事,妇道人家也敢来。”
这么一说,夫妻两个就都被说了进去,偏偏李昭烟不脸红,苏楚陌既然不拦自己,说明这次就不会有事,清了清嗓子,李昭烟往苏楚陌身边一靠,“按理来说臣妇一个妇道人家确实不该来,只是听福公公说陈将军来找您告——不是,是议事,毕竟坊间那些个传闻在那里放着,王爷说不碍事,臣妇这才跟着的,否则王爷吃亏了可怎么办。”
好一个坊间传闻,李昭烟虽然什么还都不知道,却不妨碍她从刚才的话里对陈将军有些了解,再加上苏楚陌说的‘有意思’,随口扎一下陈将军的心也不是什么难事。
果然,李昭烟话音刚落,陈将军立马就转头瞪着她,吩咐她触到了什么忌讳。
陈将军其人,相貌中上,武艺也好,是他们那一年的武状元,偏偏脑子里缺跟弦,情商低的要命,头次立功便向皇帝请旨赐婚,娶了表叔家一个庶出的妹妹。
那个姑娘在外人口中就没有半点好名声,哪一个听到她名字的不劝着自己家熟人离她远一些,只这位陈将军,当然了,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什么将军,但也是不少媒婆踏破门槛想要说媒的对象。
不管旁人再怎么说,那时候的陈将军执意要娶表妹,皇帝也不好过多干涉臣子的家事,见陈将军坚决,便答应赐婚,让陈将军风风光光娶了夫人进门。
不出所料,大家果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就不喜陈将军那位表妹,成亲之初还好,时间久了之后陈夫人便闹出重重幺蛾子,对陈将军同僚家中妻子横眉冷对,言语上屡次冒犯,时日一久,妇人都劝着自家男人不与陈将军来往。
即便如此,陈夫人还是丝毫不加收敛,整日其他家中仆从,除了陪嫁的丫头小厮,剩下能走的全都想办法远远的避开。
经过陈夫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影响,陈将军也不再是当初豁然大度的状元郎,生生变得爱计较鸡毛蒜皮,若非在战场上没出过岔子,现在早已经坟头荒草几尺高了。
“王妃多虑了,本官再如何,也不曾将夫人带人乾清宫,本官的夫人也不会在明知道有正事要说的情况下非要跟着,妇道人家就要有些妇道人家的样子,总张狂的不行又想什么样子,坊间传闻?若坊间传闻尽可信,这世道要乱成什么样子?都说燕王爷面容进回去,面具之下宛如罗刹,难道燕王妃午夜梦回不会做噩梦?”
好家伙,这看着分明像文臣胜过像武将,如此口齿伶俐之人,若是在朝堂上与那些冠冕堂皇的人吵起来,不知道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李昭烟心头火起,张口便要吵回去,反正她一个妇道人家,胡搅蛮缠一些又没人能说什么,最多背地里议论几句,议论就议论,总不能让苏楚陌平白被说。
“烟儿,不得无礼。”关键时候苏楚陌叫了李昭烟一声,将人拦住,“陈将军,烟儿在后宅待久了,不免说话无遮无拦一些,你不会和一个女子争论不休吧?”
苏楚陌一开口,李昭烟就察觉到了什么,心中疑惑,面上却依旧气愤不已,眼睛瞪着看着陈将军,一副不甘心又不敢忤逆苏楚陌的样子。
陈将军不依不饶,“好一句后宅女子,王爷这就欺负人了吧?王妃出言不逊的时候怎么不见王爷开口,如今本官与王妃说起话来王爷就站不住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当真是斤斤计较,李昭烟眸子闪了闪,苏楚陌虽是在维护自己,也是在告诉自己,这位陈将军,是燕王府的人。
这就有意思了,还未进门就可以从陈将军的话中听出针锋相对之意,原来这看似一根筋的人演起戏来也这般滴水不漏。
要是这样,那陈将军在皇帝面前做出和苏楚陌不对付的样子是想……
“陈将军,方才是我失礼,在这里给将军赔不是了。”猜出苏楚陌与陈将军此举有所图,李昭烟满是歉意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