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咄逼人?”李昭烟好笑地看向开口说话的人,“这位公子,苏小姐也是官宦之家的女子,会不知道这衣裳是依着本妃的品阶而做,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自己做一身,好,即便是她只是因为喜欢,那今日万寿节宫宴,列国使臣皆会到场,她穿着王妃该穿的衣裳出现,难道不是不妥?”
那人被噎住,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地瞪着李昭烟。
“这衣裳竟是只有王妃能穿?”
头一遍说的时候苏婳只顾着看苏楚陌,并未注意到,如今离得近了,将李昭烟的话听的清清楚楚,一下子也慌了。
她只是想与李昭烟穿一样的衣裳,让李昭烟难堪罢了,虽然她也会因此受人议论,可显然是李昭烟更吃亏一些的,明明是在玉秀阁买的衣裳,怎么会这样?
“自然。”李昭烟说着指出几处纹样给苏婳看,竟真是旁人不能用的。
赫连安却是不耐烦了,“少拖延时间,燕王,你说这两件衣裳不一样,可这上面王妃专用的纹样都是一模一样,的,不一样在哪里?”
一群人都在好奇这问题的答案,目光齐刷刷在李昭烟和苏婳身上打了个转儿之后落在了苏楚陌身上,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被这么多人看着,苏楚陌丝毫不紧张,回身牵着李昭烟站了起来,款款道:“这料子是本王半年前就让人去寻的,独一无二,样子是本王亲自画的,只是上面一处绣样只有玉秀阁那位绣娘会,才送去了玉秀阁,原本不说是不想让王妃知道本王为这一身衣裳下了多少功夫,倒是诸位逼着本王将心意呈在了王妃面前了,别的不提,本王还得谢谢诸位。”
李昭烟也确实是到了这时候才知道原委,不仅感叹苏楚陌瞒的太严实,半年前的事情自己竟然半点都不知道。
感叹过后便是好奇了,李昭烟揪着袖子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独一无二在什么地方,便问了苏楚陌。
“这是人家祖上的手艺,晚上月光落在衣裳上会发光,他们祖上定了规矩,一辈人只能织刚好够做一身衣裳的料子,还得是有缘人,我原本也只是试试,偏巧了,你就是那有缘人。”左右李昭烟已经知道了,苏楚陌也就不再瞒,这一说也是再次告诉众人,苏婳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样的料子。
那这两身衣裳就算不得一样,一件是耗费半年光阴寄托爱意的,一身是东施效颦,图谋不轨。
苏婳被落在身上的目光刺得浑身都疼,恨不能寻个地缝当场钻了进去,到了这时候她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为什么竹枝那么个唯唯诺诺的丫头能从玉秀阁掌柜的手里拿到燕王府的图纸,为什么请绣娘时没人告诉自己不对,从竹枝去玉秀阁,恐怕苏楚陌就知道了自己的意思,故意将就将就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无地自容。
脑子里将事情从头到尾连上,苏婳样子看着有些渗人,幸而残存的理智让她不至于癫狂。
像是站不住了,苏婳恍恍惚惚地往自己最初坐着的席位去,行走途中踉跄一步,不甚碰到了桌子边缘的酒壶,冰凉的液体洒了满身,苏婳却借此冷静下来,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呢,自己不能就这样狼狈地离开,不能!
对了,对,马车上带了备用的衣裳,苏婳眼前一亮,活过来一般,紧握着竹枝的手臂咬牙吩咐道:“快去马车里将备用的衣裙拿进来,我随宫人去偏殿先待着,你取了衣裳来找我。”
“是,奴婢这就去。”
竹枝快步走出昭华殿,苏婳若无其事般撑起笑脸,“实在是失礼了,衣裳沾了酒水,我先去偏殿换身衣裳,稍后就回来。”
说罢苏婳又走向一旁的宫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便跟着宫女出去了。
原本是让李昭烟出丑的事情落了这么个结局,且不论其他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面上都不轻不重说了苏婳几句,就连一开始向着苏婳的那几个也安安静静的。
又过了些时候,开始有周边各国的使臣到来了,这每次通知时间,大臣们到的时间都要比使臣们的早上差不多半个时辰,为的不过是让使臣来时不至于看见席位上只空空落落数人。
内侍引着使臣一一入座,次次来的人多半是固定的,也就意味着使臣和东临的大臣之间并不是无话可说,几番客套寒暄,方才尴尬的氛围便全散了。
而此时苏婳正在偏殿发脾气,宫中物件损坏不得,她就用脚踢着台阶,疼是疼,可也慢慢镇定了,心中开始思索起待会回了正殿该如何。
“小姐,奴婢给您把衣裳拿来了,您赶紧换上,奴婢听说已经有使臣到了,想必皇上也快到了,您可不能去晚了。”竹枝一心为苏婳着想,着急慌忙拿着衣裳往里走,完全没注意到苏婳听了她的话之后变了的神情。
生气归生气,苏婳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赶忙由竹枝伺候着去换衣裳。
备用的这身衣裳便是一开始苏婳选好的那身,穿着也是娇俏可人,说实话要比原先蓝色那身好些。
匆匆收拾了妆发,苏婳带着竹枝往正殿走,一个不留神就踩上了凸起一角的青石板,石板一晃,苏婳脚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这怎么回事,姐姐,晚些你不忙的时候可否跟公公们说一声,让人拾掇拾掇这处,我拌着了无妨,若是害的哪位贵人摔着了可就不好了。”
顾及着自己在正殿的失态,苏婳只想着要给这宫女留一个好印象,好歹这样宫中人说闲话的时候能有个帮自己说两句的,她倒是没有入宫的意思,可也不能因此就不管宫中这些人不是。
宫女有些意外,到底没说什么,将事情应了下来,只是会不会照做就不一定了。
满心想着自己心思的苏婳若是此时肯分出些注意力,便会轻易发现不远处多了一群人,正是皇帝与跟着他的宫人。
到正殿时不见皇帝,苏婳放心了些,这紧赶慢赶还是有用的,要是再让皇帝对自己有了不好的印象可就糟糕透了。
苏婳刚坐下,门口太监尖细的嗓音便传了进来。
“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皇帝不怎么走心地应了一声,目光在殿中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随后在某-处稍作停留。
“出了些事情,诸位爱卿久等了。”
众臣惶恐,忙又俯身,“皇上日理万机,耽于政务,实为万民之福!”
不管皇帝为什么来晚,统一这么说就是了,说旁的还可能被扣上妄自揣测圣意,打探天子行踪的帽子,这么说就不会,皇帝听了还会开心。
“皇上,郦国使臣到了,杜大人和沈公主也一并来了。”
杜子墉和沈意遥还在东临的事情皇帝是知道的,也是他特意让人去知会过,否则杜子墉大可不必来,听闻他们到了,皇帝将人宣进来。
如此一来,唯一空着的席位便是皇帝身旁了,那是许贵妃的位子。
未等皇帝酿起愁绪,郦国使臣朗声道:“我朝贺礼在殿外放着,请皇帝准许下官将其带进来。”
这倒是头一个送贺礼送的这般……有气势的,往年都是交了礼单给皇帝身边的苏公公,再由苏公公念出来,这今年郦国如此,皇帝还真有些好奇到底送的是什么好东西。
“准了。”
郦国使臣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的银哨子,吹出的声音并不尖锐,鸟啼一般。
外头传来回应,高高低低的鸟鸣交错,并不惹人厌烦,踩着清脆的声响,一个身着浅青色衣裙的女子步入殿中,周身竟是围了里里外外几圈雪白的鸟儿,那鸟儿与鸽子极像,却又并非鸽子,鸟喙处颜色殷红尾羽又整整齐齐都带着青色。
女子走到中间时外头传来笛音,鸟儿的鸣叫也仿佛有了节拍,女子便是在这样的声响中起舞,宛如林间精灵。
众人只觉得自己所在的不是皇宫之中的昭华殿了,该是深林才对。
时间漫长的像是过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笛音渐歇,女子的动作也渐渐慢了,鸟儿一只接着一只飞出昭华殿,越飞越远……
“这是郦国的礼单是没写的贺礼,不知您可还满意?”郦国使臣这时候站了出来,打破大殿里的寂静。
皇帝神情还有些恍惚,迟了一些才道:“好,极好,这贺礼朕便收下了,就封为——”
一想到后宫便想到了许贵妃,皇帝稍一停顿,“羽嫔,就羽嫔罢,住处晚些再定。”
不过是作为贺礼送来道歉,能有这位份已经是皇帝对这女子的喜爱,郦国使臣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被封了羽嫔的女子俯身行了郦国的礼,动作间带起一串铃响,“多谢皇上。”
皇帝这才注意到,女子腕间与脚踝皆系了小小的铃铛,发饰与衣裳上也有不少。
“对了,那鸟的尾羽可是染上的颜色?”忽的记起自己好奇过的事,皇帝问道。
“非也,那青色是鸟儿天生便带着的,只是有的整整齐齐,有的杂乱不堪,这些都是细心挑选出来的。”郦国使臣答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