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入京,京城和几年前比起来又繁华了不少啊。”牵着马的肖然四下张望,看见些许不属于记忆中的景致,难免有些怅然。
“嘀嘀咕咕什么呢?”走在前头的人听见声响回身,脸上竟有一道几乎贯穿了整张脸面的伤疤,面上一有表情就显得十分狰狞。
肖然立刻没了声音,安安静静地跟着前面的人,而他们身后是几架板车,上头的箱子有麻绳捆的结结实实,颠簸了这大半天也不见松动。
又行过两条街,最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回身道:“大人说先往哪里送?将字条拿出来看看。”
“肯定是宫中啊,这还要想吗?”安静了一会儿的肖然闻言讥讽着,京城最大的就是皇帝了,还能往哪里送?
“皮痒了是不是?”只一皱眉,脸上的疤就像是活过来的细长蜈蚣,也跟着动了动。
肖然胆子小的跟什么似的,能硬气几句也不过因着自己表兄是刀疤脸的顶头上司,想着他不敢将自己怎样,如今一见人变了脸,手忙脚乱从衣襟里找到了带了一路的香囊,从里头取出纸条来。
“给,你自己看。”
刀疤脸瞪了肖然一眼,兀自展开纸条,随即伸手将纸条往肖然脸上怼,“看看清楚,这是宫中?”
纸条上的“先往燕王府”几个字清晰醒目,就是为防着他们赶路的糊涂了,进京城会出差错,果不其然,还真就不记得了。
“好好好,就当是我记错了,那我们赶紧往燕王府去吧,否则要来不及了。”肖然瞥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敷衍道。
只是这要怎么去燕王府,他们却是不认路的,刀疤脸看见一个姑娘迎面而来,忙将人拦住,话尚未出口,只见那姑娘身后平白走出一人,将刀疤脸与姑娘隔开。
“做什么呀?”姑娘见刀疤脸不似有恶意,拽了拽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兴许是有事呢,你先听听他要说什么。”
被拦住的正是办完了事要回燕王府的翠月和阿七,阿七拦在翠月面前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听她这么说,虽让开了些,却还是戒备着的。
“姑娘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初来乍到,找不到路了,想请姑娘个路。”刀疤脸在赵州大大咧咧惯了,这也是想着人家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身边儿还跟着护卫,再像往常那样说话或许不妥。
翠月倒也没有怀疑这些人的身份,毕竟他们这好几架车呢,一看就知道是刚进京的,有找不到的地方实在再正常不过。
“确实算不得事,大哥你要去何处?”翠月琢磨了一下,时间还早,自己又不急着回去,若是不立刻回府的话还可以多和阿七待一阵子……
“燕王府。”刀疤脸掷地有声,一开口就让翠月沉默了起来。
以为这姑娘和燕王府不对付,刀疤脸正说再找个人问问,面前的姑娘忽的便笑了,眉眼弯弯的,道:“那还真是巧了,我正是燕王府的丫鬟呢,隔两条街就是燕王府,我领你们过去。”
“还有这么巧的事呢?”刀疤脸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引得路过的人看了过来。
翠月也被吓了一跳,只是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看这些人都架势,带着的东西可不少呢,一进京就直奔燕王府,也不知道是哪里的。
“那咱们这就走?你们到了地方也好歇歇,瞧着你们风尘仆仆的,累着了吧?”说着,翠月又有些不高兴,今日可是难得打着主子的名头让阿七出来,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总感觉吃了亏。
刀疤脸连连点头应了,歇息大可不必,他们还要再去皇宫一趟呢,要不是路上耽搁,现在应该已经送完了才是。
自己说出的话万没有一转眼就反悔的可能,翠月便是心中有些不愿,却还是领着一行人往燕王府去,只盼着事情早些了了再忽悠阿七出来。
“对了,你们这是打哪儿来的?听着口音与京城周边都不一样。”行至中途,翠月才有了闲聊的兴致,开口问道。
话包子肖然抢着道:“西北,我们自西北来的,姑娘既然是燕王府的人,那也没什么好瞒的,我们奉命来送年礼,第一家可就是燕王府。”
“哦?”
如肖然所料,翠月果然对此感到好奇,“那宫中呢?不是应该先送了宫里,出来才送其他府上的吗?”
“按理自是如此,只是这是我家大人专门吩咐的,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们这些办事儿的照做就是了。”肖然对翠月可谓是知无不言,看那样子就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翠月心中有了计较,觉出肖然的心思,也不再问他什么了,左右等他们见了苏楚陌都是要和盘托出的,现在问也不过出于好奇,但这好奇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话,不好奇也是可以的。
见翠月不说话了,肖然急的抓耳挠腮,又恐坏了自己的形象,实在难受的紧。
不多时燕王府就在眼前了,翠月三两步跑上前去与门口小厮说明情况,让他进去传话,自己陪着他们在门口候着。
“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肖然盯着门口的石狮子看了一会儿,心里还是痒的厉害,又巴巴儿凑到了翠月跟前,“你看你领我们过来也怪辛苦的,留个名字呗,就当是交朋友了。”
翠月头疼地转了个方向,避开肖然的目光,“我本来就是要回来的,跟有没有遇上你们没有关心,再说了,来者即是客,你们是燕王府的客人,我给你们领路也是应当的,我一个丫鬟整日待着府里,要那么多朋友做什么。”
这话原意是拒绝了肖然,落在肖然耳朵里却换了个意思,“姑娘,丫鬟怎么了,送完了东西我就从王爷手里将你买了,我兄长在西北做大官,我带你回去享福。”
“不是这个意思,公子,京城还有我挂念的人,我不可能离开的。”说这话时翠月抬眼往阿七那边快去,目光触及阿七时又收了回来。
肖然站的地方巧,全然没看见翠月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着:“无妨,我们将你挂念的人一并带着就是了,太守府大得很,住得下。”
“你说哪里?”翠月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听见那几个字时忽然愣住,西北便是赵州郡,太守可就肖庆有人,仗着苏楚陌送过去的替身,皇帝如今还不知道他的郡太守在京城周边已经住了许久,自然不可能换了新任太守。
那……这人是肖大人的弟弟?怎么看着半点也不像,肖大人那般聪慧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看着就让人不喜。
“西北啊,还是你们这边习惯了叫赵州郡?”肖然显然忘记了自己没有告诉翠月他的身份,理所当然地道。
“两个说法都兴,你是肖大人的弟弟?我在京城倒是也听过些肖大人的事情,原还念着没处求证,今儿倒是巧了,不如你跟我说说?”翠月随口应了,肖庆在这里的事情这人未必知道,正好借机试一试,毕竟西北离这里远得很,万一有什么事情也不容易察觉。
见翠月搭理自己了,肖然就着肖庆这个话题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先前的灾情京城这边得了消息了吧?实际情况可比折子上要险多了……”
说的远了担心翠月不知道,肖庆还专门捡着近些的大事说,兴起之时少不得抬手比划。
正讲到精彩的地方,进去传话的小厮出来了,“翠月姑娘,王爷让您领着客人去主院。”
“知道了。”翠月扬声应了,看向肖然时有些遗憾,“再要听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指不定这事情的后续我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了。”
肖然哪里受得住翠月如此,本来讲的繁琐细致就是为了与翠月多说几句话,既然时间不够,说得简洁些就是了。
到主院时肖然刚说完,看见翠月满足的神情,感觉嗓子干的快要冒烟似乎也不是什么难受的事。
“王爷,这两位便是西北来的客人,这位是肖庆肖大人的弟弟。”翠月先于刀疤脸和肖然几步走近苏楚陌,点明了肖然和肖庆的关系。
苏楚陌闻言只一挑眉,面上并不见多少惊讶,示意两人坐了,方道:“宫中已经去过了?”
肖然面对苏楚陌又与面对翠月时不是一个样子,正经了不少,起身答道:“还未去宫中,兄长的意思是先来王爷府上。”
“肖庆这是何意?”仿若城外军营中那人不叫肖庆似的,苏楚陌问的半点也不心虚。
“王爷,这其中的事兄长并未告诉我,只是王爷睿智,想来是知道的,就不要为难我了。”肖然语气中透出些亲近之意,多半也是得了西北太守府那个‘肖庆’的授意。
苏楚陌本意不在为难他,问了两句也就罢了,让翠月带着人去和肖然对年礼。
屋里没了动静,屏风后面的李昭烟这才走出来,绕过屏风时瑟缩了一下,“快把门关上,风都进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