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月捧着衣服进了院门,李昭烟一袭天青色长裙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桌上摆放着一局未下完的棋。
察觉到自家主子看过来的目光,翠月微微加快了脚步,上前将手中的托盘轻轻放在了石桌上。
“主子,客栈的掌柜按照您的吩咐,把准备好的衣服送过来了。”
李昭烟将自己手中的棋子轻轻扔在了棋盘上,饶有兴致地起身拿起了托盘里的衣服打量,“也没有多特别,不过这衣服上绣着的样子确实是挺别致的。”
翠月赞同地附和了几句,又道:“那就换上吧,再晚些街上人就少了,耽搁了您的正事儿不好。”
李昭烟轻笑出声,“你倒是比我还着急,怎么,这趟阿七没跟着,在外面待不住了?”
“主子!”
翠月嗔了李昭烟一眼,搭着微红的脸庞却有几分可爱,自知说不过李昭烟,索性抱着衣裳跑进屋子,“既然主子不着急,那奴婢可就将衣裳收起来了。”
玩笑归玩笑,一炷香后,翠月扶着李昭烟从房里出来,“咱们这就走吗,沈公主和苏姑娘那边要不要去知会一声?”
李昭烟遮脸的面纱垂下去蹭的脖子有些痒,随口答了一句,伸手整理面纱,下了台阶又想起来一件事,问道:“人数都清点好了没有?”
翠玉点头,“主子放心,早就准备着了。”
“那就好。”
李昭烟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扶在翠月的胳膊上,袅袅婷婷地朝着外头走去。
外头伪装成普通家丁的四个侍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李昭烟出来之后,一群人朝着主街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几日天气不好,街上出摊的人也少,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大街更萧条了些。
李昭烟在翠月胳膊上轻轻拍了拍,翠月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又走出一段路之后,故作不屑地道:“早就知道此地贫瘠,可这街上也真是荒凉的厉害,就没有点值钱的东西?”
说着,往四周扫了一眼,眼中的嫌弃显而易见,这里不是人人都不懂汉话,只要有人能懂,自然不愁其他人没法知道。
果然,话音落下不久,街道上就吵闹起来。
看到周围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翠月心中满意,转头对着李昭烟道:“主子,这街上实在是没什么好逛的,咱们回去吧,等到了下一个繁荣的城镇再出去逛。”
一听她们要走,当即就有人急了。
“这位夫人请留步?”
李昭烟和翠月悄悄对视了一眼,眸中是心照不宣的笑意。
翠月转头,“你叫住我们家主子,有何贵干?”
那人一身粗布衣裳,面容倒是难得端正憨厚,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可是眼中跳跃的算计和精明又将这份好感破坏了个干净。
能在这时候叫住她们,可见也不是个心思真的憨厚的,还有,这人的眼睛看哪里呢?
翠月皱起了眉头,面色不悦地上前一步,挡住了那人落在她家主子身上的打量目光。
察觉到翠月的不悦,那小贩赶紧低头,不伦不类地行了个礼。
“是在下唐突了,方才听这位姑娘说,街上的东西都看不上眼,在下家里倒是有一件祖传的宝贝,绝对的价值连城,不知这位姑……这位夫人,可有兴趣前去一观?”
听到价值连城这四个字,李昭烟这才慢慢地转过身,“此话当真?”
那小贩笑得更加真诚了,“这是自然,小人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作保。”
如此信誓旦旦,李昭烟倒真的有了几分信任,“哦,若是真的价值连城,那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们家不缺这点银子,可若是被我发现,你所谓的价值连城不过是滥竽充数,那可就别怪我送你去见官。”
听到见官,小贩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僵硬,“夫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咱们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童叟无欺,不信您问问这街上的人?”
李昭烟微微颔首,淡漠的眸子中带着让人不可直视的压力,“既然如此,那我便随着你去一趟吧!带路。”
小贩应下,“好嘞,夫人您这边请。”
翠月扶着李昭烟的手,一行人跟着走了过去。
等他们走了之后,大街上立马热闹起来。
“这周立还真是不死心,这都几次了,还守着他那个破罐子等着卖钱呢?这次怕不是又要被人打一顿。”
旁边的人也很是唏嘘,“谁说不是呢,这事咱们也管不着,说多了他还跟人急,这要是早把那破罐子扔了,做个别的营生,他那妻儿,至于跟别人跑了吗?”
“就是就是。”
说起这件事,人群中顿时一阵讥笑。
而这边,唤做周立的小贩带着李昭烟一行人来到一处破旧的小院外头。
看着墙头肆虐的杂草,众人不约而同朝着周立看了过去。
身高马大的汉子,在一群人明显意有所指的目光中,涨红了脸。
这下倒真有几分憨厚的样子了。
“让夫人见笑了,那东西就在小人屋中,劳烦夫人在此处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取。”
李昭烟点了点头,周立便立马走了进去。
不一会,他抱着一个用破布包着罐子走了出来。
众人齐齐皱眉,周立却十分自信。
“这位夫人请看,这便是我家祖传的陶罐,乃是前朝大能所做,如此那位大能已经作古,这是他留在世间不多的珍品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李昭烟眯了眯眼睛,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家丁,“你去看看,这东西是都是真的。”
“是,主子。”
那人上前,将周立手中的陶罐从破布里取出来,看了又看,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口,“这罐子在下可否清洗一番。”
周立愣住,“这罐子还用洗,它一直都是这样的,洗了也没用。”
即便如此,那家丁依旧坚持。
既如此,也就罢了,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要是再不行,他就把这破玩意扔了去。
周立看了一眼地上的陶罐,破罐子破摔道:“行吧,我去给你打水。”
说着,撸起袖子进了屋。
进屋之后,周立发现程木居然随着自己进来了。
注意到他的目光,程木淡淡解释道:“这罐子难洗,费水。”
周立撇了撇嘴角,“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站在井边,一人打水,一人用抹布清洗。
外头,李昭烟扶着翠月的手站在原地,一个时辰过去了,要不是时不时听到里头程木的说话声,她都要以为程木是不是在里头受害了。
翠月也着急,“主子,要不奴婢进去看看吧?”
李昭烟摇头,一双清丽的眸子盯着破败的院门,“无碍,再等等。”
“这都多久了,在等下去,给主子脚都站麻了。”
翠月小声嘀咕了一句,便老老实实站着了。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程木这才从院子里走出来,随行的,还有一脸呆滞周立。
程木在众人的目光中,将手中的破布掀开。
正午阳光正烈,却不如程木手中的陶罐璀璨,羊脂白玉般的成色,在阳光下却泛着琉璃的光芒,这当真是方才的那个土罐子?
李昭烟很是诧异地看了过去,只见程木点了点头。
这下,众人都惊了。
一炷香之后,李昭烟乘车离开了这座破败的小院,而周立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叠银票,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他真的靠祖传的宝贝发家了!
“哈哈哈,让你们看不起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哈哈哈哈哈哈哈!”
左邻右舍听到响声纷纷探出头,看到周立手中的银票,一个个的,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李昭烟才回到客栈不久,整个边城就传遍了她败了千金,买回来了一个破罐子。
翠月说着听到的流言,很是愤愤不平,“这些人,当真是众口铄金,明明是主子画大价钱买回来了一个宝贝,怎么就是破罐子了。”
李昭烟拨弄着手边不知名的野花,“也不是没有好处?”
“嗯?主子这话何意?”
李昭烟朝着翠月招了招手,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翠月瞪大了眼睛,满脸赞叹之意,“还是主子聪慧。”
不过一个傍晚,边城的流言,从屏香楼里住着一个女老板衣食住行样样金贵,变成了屏香楼里的女老板,开始收集宝贝了。
如此一来,隔三差五便有人带着东西上门。
屏香楼一楼,掌柜看着一个兴冲冲进去的人,朝着账房问道:“这是今天第几个进去的人了?”
账房先生拨弄了一下算盘,“第七个。”
掌柜的叹了口气,“咱们这屏香楼,最近还真是热闹。”
语罢,他又喜笑颜开了起来,“话说,这几日账房进账不少,就是半个月没生意也不愁了。”
账房先生也捋了捋胡子,很是赞同,这穷乡僻壤的,住店的都没几个,难得遇到个出手阔绰的,可不得多捞点。
两人正暗自高兴,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人,“请问,那位老板,可是住在这里?”
掌柜的抬头,便看到了半张白色的面具,愣了一下才回道:“不错,公子也是慕名而来的?”
那人似乎笑了一下,闷声道:“也算是吧,劳烦掌柜的告知一下这位夫人的住处,在下去拜访一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