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虚伪的话说了半天,李昭烟心中还警惕着他们会不会再给自己抛下什么陷阱,面上却依然懒怠,顾及着礼数并未太过失礼,只是支着下颌,在旁人轻易看不见的角度下微阖着眼打了个哈欠。
主家左右逢源,与在场的人都能说上几句,听在李昭烟耳朵里催眠的效果奇好,要不是还记得这是什么地方,恐怕李昭烟已经睡着了。
强忍着瞌睡听他们逐渐安静了些,李昭烟醒了醒神,状似无意地道:“说来这蛮荒确实是个好地方,这才来了没几日,我就发现了一种外头没有的好东西,只是到底我不能在蛮荒久待,有个小生意不知道诸位可有合作的兴趣?”
话虽是如此说着,李昭烟的视线却只落在先前主家带来的那个贵气逼人的男人身上,这人才是她想要合作的对象,若是对方无意,才要退而求其次。
这般想着,李昭烟有些不满地瞥了主家一眼,除去这几个明显是外来者的人,在这里最有合作价值的无非就是主家的,可这人她着实不喜……
“哦?”幸而男人也对李昭烟有些兴趣,看出她话外之意,饶有兴致地问道:“夫人可否细说,本——我怎么不怎么蛮荒有什么外头没有的好东西?无非就是沙子多了些。”
感兴趣就好,李昭烟心下松了一口气,目光扫过看似不感兴趣,实际上竖着耳朵急不可耐的一群人,偏不如他们的意,“既然说了,这是旁人不曾发现的东西,那就这样说出来可就没意思了,到时候大家都知道怎么做,我的生意岂不是做不下去了,毕竟我离了蛮荒便难以知道这边的具体事宜。”
男人也不嫌李昭烟卖关子,反倒配合着说:“正巧坐着无趣,那李夫人随我在这院里走走?”
“正有此意。”
拒绝了要跟上来的一众人,李昭烟与男人只各自带了个贴身伺候的人。
“李夫人说的生意是?”往北二三十步,那一群人说话的声音落在耳中已经不那么清楚,更多的只是能听到一些含糊的声音,连说的是什么也分辨不出了,男人这才开口询问,想知道这个有意思的女人能带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李昭烟示意翠月将东西拿过来,是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纸,上面画着……芦荟?
蛮荒这边还不管这个东西叫芦荟,他们何尝没有探索新事物的精神,只是这东西入口味道并不好,似乎也没什么药用价值,没过多久,对芦荟的研究就已经不了了之。
“李夫人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这东西在蛮荒确实常见,可也确实一无是处,唯一的用处便是一些喜爱的人将只移入家中以做观赏,照李夫人所说,你之前连这东西见都没见过,怎么这才来了没多长时间就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男人觉得自己被人戏弄,有些恼怒。
李昭烟见人要走,连忙将人拦住,“我自然也知道,这话说出来轻易不会有人相信,可您想想,我又何必在这件事情上骗人呢,若最后收不了尾,害的难道不是我自己的名声吗?”
男人心底动摇,只是还是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哪知李昭烟说完之后竟然也不再说别的,甚至将路让开一些,“话说到这份上,要是您还只觉得我是在戏弄您,那后头的话就不必说了。”
“罢了,你说吧。”男人心里清楚得很,只要李昭烟这话不是在胡说,哪怕这个生意做不长久,短期之内能够带给他的利益也是巨大的,谁会嫌自己手上的钱财太多呢?
何况李昭烟看起来也只是为财,那么就可以将发现芦荟用处的功劳给自己,这样有又不明显的提高了自己在百姓们心中的声望。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男人担心谈到最后李昭烟反悔,先将自己要要求提了出来。
“先生的意思是答应了合作?”短短几息,李昭烟关于这人身份的猜测又详细了些,即便是她一开始确实不懂得什么权谋,在京城那样风起云涌的地方待久了也会知道许多,这人的要求想要达到一个怎样的目的,她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男人无奈地抿唇笑了,这人还真是有趣,自己只稍微一松口就步步紧逼起来。
“还是要听李夫人说过详情才可决定,要不要说,您不妨再思量思量。”
此刻,屏香楼中,李昭烟住的那个小院儿的厨房中正站着一道人影,在案板前来来回回,不时响起菜刀切着什么是声音。
沈意遥第三次散步散到了厨房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处理好的菜已经比刚才又多了一些,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他们想吃什么不能让屏香楼的厨子去做,哪怕是这儿没有,再差人到外头去买就是了,谁知道江宁宇先是自己出去买了些菜带回来,又去屏香楼后厨要了油盐和其他调味品。
倒是柴火是这个小厨房里原本就有的,不过也已经覆了几层蜘蛛网。
江宁宇却全然不在意,让人将厨房收拾干净之后就一头扎了进去,只听见他在里头忙来忙去,也不找人帮忙。
“你还要弄多少菜啊,这已经很多了,吃不完的话到最后都是要剩下的,咱们这些天演戏不假,可也没有浪费粮食这一条,你悠着点儿。”扒着一扇门的沈意遥提醒道。
苏子玉坐在桌前往脸上涂李昭烟加工之后的芦荟膏,听见声音往那边看了一眼,那孩子就不跟李昭烟之外的其他人说太多话,沈意遥怎么总是不记教训,被无视了那么多次还要往上凑。
注意到这一点的显然不止苏子玉一个人,商公子不知从哪个角落出来,伸手就要去拽沈意遥后领,“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也不怕让人听了笑话。”
“哎哎哎,你别动,这有什么好笑话的,谁愿意听就让谁听去,慢点慢点,啧,你这人——”沈意遥骂骂咧咧地被拽走,还没说尽兴呢,商公子忽然身上在她身上戳了一下,沈意遥立刻就失了声,眸子瞬间瞪大,无声地动着唇,看那样子,如果能听见声音的话,肯定会比刚才的话要更难听一些。
江宁宇对外面的声音恍若未闻,继续自顾自忙活着手上的事情,刚削好皮的土豆被切成薄薄的片儿,随即改刀切丝儿,手腕起起落落,刀刃与案板接触而发出的声音格外整齐。
只是外面晴朗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两声雷响传入耳中,随之而来的便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并不密集,却让江宁宇的动作停了下来,李夫人出门时还是大晴天,她身边儿的丫头未必带了伞……
想着,江宁宇赶忙将手中的刀放到一旁,匆忙中还不忘将已经切好的土豆丝揽进手边舀了水的盆子里。
“沈姐姐,院子里的伞在什么地方放着,我去给李夫人送一趟伞。”
沈意遥这时候又能说话了,闻言好笑道:“你傻了不成,她是乘马车过去的,回来可淋不着雨,不过这下了雨,宴会可就不能继续了,想来她们也该回来了,你接着忙吧,我晚些去门口候着,保证她进门前不淋着雨就是了。”
江宁宇意识到自己犯了傻,到底是未及弱冠的孩子,面上挂不住,又同出来时一般急匆匆地进了厨房。
听着厨房里不像先前那般整齐的声响,沈意遥捂嘴坏笑,不过也还说话算数,从墙角拿了两把伞往院外走,准备在屏香楼大厅里坐坐,也听听有没有什么新的八卦。
苏子玉自是一并跟着去了。
城主府别院,一众人早在雷声初响时避至屋中,只是雨势渐大,宴会是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了的,主家与人客套几句,便有人提出离开。
“是,我自然不会强留各位,只是这也仅是个别院,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么多的伞,不如大家分开走,先让人撑伞送李夫人上马车吧,如何?”主家为难了一瞬,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如此安排确实没什么不妥,何况他们还有些话要避开李昭烟来谈,她走了也方便些。
“自然该是如此,李夫人是客,又是女子,方才在外面倒是没什么,可要是传出去,说李夫人与我们这一群男人在屋子里待了许久,怕是也对李夫人的名声有损,咱们这儿虽是不在意这些,可李夫人毕竟也不是蛮荒人,还是顾及着些的好。”这说话的人在宴会上就一直是个老好人的样子,旁人说什么针对李昭烟的话他都要打个圆场。
看似是帮着李昭烟,实际上他那么一说,李昭烟反而不好发作,否则就显得咄咄逼人,此时也是,本来正正经经谈着合作,他这话说的倒好像李昭烟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这话可不能轻易说,知道的您这是为我考量,不知道的,听了您这话可就指不定要传出什么来了。”李昭烟从开始忍到现在,给足了这人脸面,只是他既然得寸进尺,那这脸面多半是不想要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