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一连歇了三日,再愚钝的人也该意识到问题了,大臣们正各自与交好的人聚在一处,商议着找个什么由头进宫去见莫格桑一面。
“不如就用渠目堤坝一事,左右拨款一事也要王上示下,我们轻易做不得主,如此也可不惹旁人起疑。”
“不可,此事虽可说,只是也轻易就会遭人反驳……”
正争着,门口忽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雅间的门便被敲响,“老爷,宫里来人了,要见您呢!”
“什么?”被唤到的大人一怔,莫非莫格桑又无事了,难不成这些天只是他们虚惊一场?稍稍安定,这人开口细问道:“可识得来的是哪位?”
传话来的管家刚喘匀了气儿,听的主子问了,忙答道:“正是王上跟前那位绥公公亲自来的,老奴安排了人伺候茶点,半刻也没敢耽误就来找您了。”
“王大人快些回去吧,我们就在屏香楼吃些茶,晚些你再过来就是了。”不待那位大人说话,身后立刻有人开口。
“对对对,绥公公既然已经在王大人府上,王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以免让绥公公久等。”都是官阶相差不大的人,平日里又亲近,这时候说起话来自是没有太多顾忌。
王大人心中也急,又听他们这么一说,当即带着管家就往回赶,只是可怜了老管家,一路赶过来就受足了颠簸,回去是轿子还比来时快了不少,让人追赶起来费力的紧。
外头的动静尽数传到李昭烟耳边,院中几人对坐,面前摆了几杯茶水,正蒸腾着热气,万俟承泗一并带来留给李昭烟用的人匆匆进来,俯身在李昭烟耳畔低语几句。
彼时李昭烟正与肖庆说着小姑娘的事,苏楚陌给出的建议确实可行,只是这两日李昭烟在宫中藏书阁新发现了一些东西,对小姑娘的身份有了些猜测,若猜测属实,这姑娘恐怕就不能随他们离开蛮荒了。
“这姑娘当真与神女有关?可哪族的神女不是一出生就被人好生供着,怎会像她这样狼狈?”肖庆没亲眼看见那些典籍,到底存着疑虑。
李昭烟有心将那几本书拿来给肖庆看看,只是到底宫中还不全是他们做主,这般行径总归不妥,只好说:“这事情哪里有个定数,况且云懿当初生的艰难,或许她也受了影响,所以没被人看出来?”
是了,这几日李昭烟什么事也没做,全将时间耗在了宫中的藏书阁,总算工夫没白费,让李昭烟找出了些与百年前那个女人有关的一些记载。
女人名叫裴娜,根据记载,蛮荒之地每隔百年就会诞生一位神女,神女生于天地,可感知万物之灵,另有双生之子现与旁处,两者同气相连,同声相应,相隔再远也可知对方的事情。
李昭烟预推测,将外面搅成一滩浑水的并不是穿越来的女子,而是与那位女子有所牵连的双生子,她借着两者之间的联系知道了现代的一切,野心膨胀之后虽商队离开蛮荒,一路往东临与郦国去,掀起不少事端。
至于穿越过来的女子,李昭烟觉得她多半是被裴娜囚禁,限制了自由,这样的话,裴娜的消失也有了解释,她本就不是凡人,典籍上也有记载,说是历代神女亡故之后都寻不见尸骨,多半是回了天上,李昭烟却是不信的,或许只是死在了什么没人发现的地方罢了。
小姑娘如今正和云懿一般大,再结合了她与云懿之间不同寻常的牵连,多半她就是这一次的神女了,而神女,在蛮荒百姓心中地位极高,是旁人所远不能及的,连三位王也是如此,一旦事关神女,三位王上便连什么话语权都没了,只能听之任之。
“话是这么说,只是——哎,你刚才说这个神女地位极高?”肖庆含含糊糊地说了半句,忽然反应过来李昭烟说这小姑娘是谁,眼睛亮了亮。
“是啊。”李昭烟觉得肖庆这话问的莫名其妙,抬眸看了他一眼,“方才我说了这么多,合着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肖庆却顾不上和李昭烟争这些有的没的,见院里没有旁人,急切地道:“王妃,我们先前一直苦恼于无法让江公子顺理成章的登上王位,这才将事情推到了现在,只是如今有了神女,只消让大家证实了神女的身份,在由神女出面,这事情不是就好办了?再说,死的只有一个柯羯,咱们软禁了莫格桑,将阿卉贡放回去安分人心,让他们知道江公子非残暴之人……”
一系列计划推下来,竟当真半分漏洞也没了,李昭烟连忙让翠月去后面屋子里将小姑娘带来,另一边让人去给江宁宇传话,让他态度不必太强硬,说服不了王大人也无妨。
……
王大人由绥玉领着进宫,路上费了不少心思打听,只是绥玉口风实在是严,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说,还惹的绥玉不悦。
“王大人,眼下已经到了地方,有什么话您进去之后再问就是了,又何必为难咱家?”绥玉幅度极小地摆了一下拂尘,这是他不耐烦时的表现。
“也是,微臣只是心忧王上,一时失态了,绥公公见谅……”王大人被绥玉的眼神看得一惊,心下讪讪,也忘了去想他并不是莫格桑最看重的官员,为什么这个时候会先让他入宫。
绥玉没再理会,径直推开书房的门,王大人忙垂首进去,“王上——你是谁?!”
江宁宇自书桌后起身,看着绥玉已经将书房的门从外面关上之后才道:“王大人不识的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如今宫里宫外王上都已经做不得主了,王大人是个聪明人,不如与我合作,我们……”
王大人看着咋咋呼呼,实际上内里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场面硬碰硬的话自己讨不到任何好处,由着眼前人将话说完了,半点对莫格桑可能遇险这件事情的担忧都没表现出来。
“你是姓江?这姓氏倒是没怎么见过,江公子,即便王上当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儿还是有人能做主的,你只怕是逾矩了吧?”王大人看着没几分惧意,清楚江宁宇不能把他怎么样似的。
江宁宇对此倒不意外,要真是让他轻易就将人策反了,里头才有问题呢。
慢悠悠倒了杯茶,江宁宇好心提醒道:“王大人若是铁骨铮铮,我倒也不好为难,只是前些日子宫中宴会,美酒佳肴之中都加了些东西,也不知道大人这些天可有不适?”
“什么?!”
王大人这才彻底慌了,这人显然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骗人,今日他也不曾碰过宫中的任何东西,不可能临时被人动了手脚……
“你的意思是其他大臣也……”后面的话实在让人难以接受,王大人有些说不出口,只这样也足以让江宁宇明白他的意思了,便没勉强再说。
江宁宇和气地颔首,话说到现在也没有真真切切让人听出逼迫的意思,“自然,王大人若有不信,回去之后尽管叫了交好的大人们去找大夫诊脉,寻常大夫就能发觉。”
见江宁宇如此作态,王大人心中已经心里七八分,当即没了气势,话锋一转,带了些缓和气氛的意思,“王上今年确实不是很受百姓爱戴,只是这也是改朝换代的大事,我……下官心中惶恐,请公子容下官些许时候思量。”
“无妨,我倒是不急,那王大人回去慢慢想,几时有了结论,几时再入宫来见我就是了,不过我稍后还要见赵大人,万一赵大人更爽快一些的话……”江宁宇缓缓点着茶杯,有意借着细小的动静给王大人施加压力。
赵大人?王大人心中送了一口气,那可是莫格桑身边儿最大的狗腿子,肯定不会轻易改变立场,自己找个大夫的时间,万不会生出变故才是,放心地说:“那下官就先回去了,不打扰公子与赵大人的正事。”
“大人慢走,绥公公还有些事情要做,就不送您出去了。”
一出宫门,王大人着了火似的一路催着轿夫往屏香楼去,途中想起来江宁宇的话,还停下来带的个大夫一道。
不等轿子停稳,王大人便着急忙慌下了轿,拽着大夫就往楼上跑,险些让大夫被台阶儿绊倒。
“快快快,赶紧给他们诊脉,一个一个诊!”将大夫推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臣那边,王大人一连往肚子里灌了三杯茶才好了些,“怎么样?”
大夫收回搭在大臣腕间的手指,朝王大人摇了摇头,意思这个大人和王大人一样,他都治不了。
“怎么可能,你再看看其他人。”王大人心存侥幸,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夫,非要他将所有人的脉都诊一遍才作罢。
这脉象实在奇怪,大夫从没遇见过这样的脉象,只是知道这屋子里的人身份都一般,恐怕没人愿意让他研究,诊过脉后便沉默着在一旁候着。
“这是怎么了?”最先被大夫诊脉的那位大人见王大人与大夫都丧着脸,有些无所适从。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