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走吧,他们,他们在这里做这样的事,我们……”颦儿急着劝苏婳离开这儿,有些话又实在难以启齿,语无伦次起来。
苏婳却不急着挪动,饶有兴致地往那边看了好几眼,好像还盼着能借聊胜于无的烛光看见些什么似的。
只是这两人寻的地方实在是好,任苏婳怎么看也找不见缝隙,只好略有些失望地撇着嘴角走开,没走几步,忽又停下脚步弯腰捡了块儿小石子,反手超假山砸了过去。
这儿已经离灵堂有些距离,那边的动静是吵不到假山中人的,于是石子砸来的动静愈发明显,吓的假山里那对儿鸳鸯立时没了动静。
“小姐——”颦儿被苏婳这副很不女儿家的行为惊到,她只当小姐不似寻常闺阁千金,未想竟还做得这种顽皮事儿。
“行了,走吧,明儿你出去打听打听他们说的那个乡试第二名住在何处,我要会会他。”苏婳拍手拂去手上捡石子时沾上的尘土,有一搭没一搭地吩咐着。
颦儿不好再提刚才的事,嘟囔着小小声地应了,心里赌气,不肯再跟苏婳说话。
皇后尸身在宫中停了三日,第三日在定好的时辰里起灵往黄陵去,队伍浩浩荡荡,且不论数不清的宫女太监,端是跟来的大臣及其家眷,再并上后宫有资格跟来的妃嫔,便已经有上百人。
人群里,李昭烟拉着苏楚陌往后避了避,低声问道:“我怎么瞧着有几个人不太对劲,该不会要出什么乱子?”
苏楚陌一直在看似无意地观察四周,稍稍一想就知道了李昭烟说的是哪几个,碍于人多不便细说,便只道:“没什么图谋不轨的人,都是以防万一的。”
李昭烟闻言再次向那些人看了过去,自己也慢慢反应过来,负责这次事情的人背地里是苏楚陌的人,怎么会有苏楚陌不知道的状况呢,自己真是糊涂了。
担心待会儿真的起了什么乱子吓到李昭烟,苏楚陌提醒道:“晚些你便寻了由头往后跑,黄陵那边应该还有别人,出事的话,越靠前的人反倒更危险。”
“真会出事啊,可今天是皇后娘娘下葬的日子,谁会在今天动手脚,那无疑是在挑衅皇上了,即便皇上不见得有多在意皇后娘娘,可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便只是为了天子的威仪,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李昭烟颇有些想不明白,想算计他们找别的事情就行了,在这样的事情上做手脚,分明是更容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
苏楚陌听着李昭烟的话,唇角勾了勾,李昭烟在蛮荒做的那些事情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大大小小都跟他说过了,每一件都思虑周全,几乎挑不出错处,这便足以说明李昭烟并不是真的想不明白这些事情,那她如此这反应,不就是因为有自己在,所以不愿意动脑子了吗。
“这是因为今天这个时候,只要他们能痕迹处理干净了,这件事情在所有人的眼里就会是我做的,皇上能轻易放过我吗?”苏楚陌说罢给李昭烟留了思考的时间,自己快走两步到前面去,追上负责此次出行的御林军统领。
下葬仪式前面都异常顺利,没有出现半点差错,李昭烟却越发提心吊胆,苏楚陌向来料事如神,既然他说今天会出事,那就一定不会风平浪静,若是拖到最后……
“那边怎么了啊?是不是山塌了,老爷,你快看!”人群中,不知是哪位大臣的家眷忽然惊呼一声,抬手指着黄陵左边的一处山体。
众人闻声纷纷看去,刀削般棱角分明了数十年的大山此时正一点点分崩离析,就在他们这些旁观者的眼皮子底下,飞溅的碎石甚至溅到了离得近一些的人衣衫上。
早在那位夫人出声的第一时间,就被侍卫们没在中间的皇帝面色阴沉地盯着仍在倒塌的山石,眼中晦暗不明,吩咐道:“去个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得比较近的两个侍卫立马就跑了出去,只是因着碎石不时滚落,并不敢靠得太近。
在众人的目光中,两个侍卫从靠近山体的地方过来,回话道:“看着只是正常的山体崩塌,或许前些日子下雨的时候冲刷得厉害了些,只是现在碎石还有停止滚落。”
得了意味不明的答复,皇帝心中并不满意,正要发难,左相陶亭便三两步上前,“皇上,现如今这事情连个具体原因都不知道,您还是早些摆驾回宫,以免再出了什么事情。”
左相在朝中极有地位,此言一出,附和着众。
见皇帝不动,左相又道:“皇上,臣等知晓您惦记着皇后娘娘丧仪,可您若是因此而有了三长两短,恐怕皇后娘娘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心,剩下的事情便交给臣等安排,左右诸位宗亲都在,定不会让皇后娘娘觉得怠慢。”
话说到这份上,若皇帝在坚持留下来才让人觉得奇怪,是以,尽管心中不愿,皇帝面上还是应了,带着苏公公及一众侍卫先行返程。
李昭烟看着碎石尚有些反应不过来,原先苏楚陌说的时候她还以为对方会在皇后的棺材上动手脚,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大的手笔。
目送着皇帝的车架行出一段路程,左相脸上强装出的担忧与愁绪散了些,装模作样地走到苏楚陌面前,“燕王爷,如今这在场的人里,您可是身份最尊贵的人了,您看这接下来……”
“既是陶相提议皇上回去的,礼部又与陶相交好,那这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要交到陶相手中了,问本王做什么?”苏楚陌淡淡一抬眼皮子,眸色淡漠。
陶相本来就不准备把这事情交到苏楚陌手上,之所以问这一句,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在场的其他人看,若是往常,听见苏楚陌这么说话的话他多半是要不高兴,这会儿却半分不悦也没有,只点了点头,冠冕堂皇地说:“既然燕王无意,那便由本官代劳了,今日……”
皇帝一进乾清宫,国师立马找来,心有余悸地问道:“今日丧仪可顺利?”
这问题很显然表明国师是知道什么的,皇帝想到先前自己生病,国师说与岑公主有关,将岑公主送走之后,自己的情况果然就好转了许多,如今他这么问,是不是又算出了什么?
“你知道什么?”皇帝顾不上再端着架子,急急追问,今日他本是要往那边走的,因着踩了个石块儿才停了下来,若是他没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国师早备好了词儿才来的,顺势答道:“之前那一次贫道便说岑公主日后会为您化解大灾,如今异状刚起,您速速让人去往护国寺,将公主请回。”
“岑儿?”皇帝是记得国师有这么说过,当即便要下令,国师又叮嘱道:“让过去的人顺便带上一位太医,异状起于今日,公主此时怕是正发着高热。”
岑公主如今可不能出事,如果她出了事情的话,自己的劫难该如何化解?皇帝心头一紧,立刻叫来苏公公,“你着人带上刘院判去接岑儿回宫,务必要快。”
苏公公刚才在门口已经听了个大概,这时候半句也没打听,急急忙忙就去做事了。
皇后虽已下葬,这件事情却不会就这样轻易过去,往常来说每逢国丧,要有的变动实在太多了些,可今年这刚好赶上了会试,朝中自打过了年就少了些人,皇帝是急着填充人才的,便只将会试推迟三日,并取消了琼林宴及一干庆祝的宴会。
另三日内城中不见肉食,三月内京城青-楼楚馆不能开门,各人府中禁私宴,禁赏歌舞,若有特殊情况,需禀明了皇帝,再做示下。
晃眼三日便过,早朝还歇着,苏楚陌每日都陪着李昭烟一起到了早膳的时候再起,等到了傍晚,两人再一起出去散步。
今日也是如此,刚用过晚膳,夫妻二人顺着燕王府后门出去,一路顺着街道往外走,正是热闹的时候,鲜少有人会注意到刻意隐瞒了身份的二人。
行经一处先前名声很大的青-楼,李昭烟一晃眼就看见一个人从旁边走了进去,连忙将苏楚陌拽住,“王爷,方才我好像看见陶相的小儿子进去了。”
说着,李昭烟抬手指了指分明大门禁闭的建筑,苏楚陌自是不会怀疑李昭烟看花眼,使了眼色让阿七前去查看,两人则寻了地方喝茶。
不多时,阿七找了过来,“那地方外面看着还是关门歇业的样子,实际上是在门窗的地方挂了厚重的黑布遮挡,里头灯火通明,与皇后丧前应是无异,只是暂无丝竹琴音,想来也是害怕引起注意。”
“可确定了方才王妃所说的人是谁?”苏楚陌早就知道这这种事情禁止不了,并不觉得有多惊讶,只是关心刚才李昭烟说的。
阿七颔首,“正是陶小公子,属下进去时与他打了个照面,看得清清楚楚。”
“那可就有意思了。”苏楚陌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去,问问顺天府尹是怎么办事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