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躺在后院喝茶的顺天府尹被人打扰时还满是不悦,一听府衙的话,当时就吓的摔了个翡翠扳指,着急忙慌爬了起来。
“走走走,燕王爷那边的人来了,你怎么拖到这个时候才告诉本官,让贵客久等了可怎么办?不长眼的东西!”顺天府尹骂骂咧咧往外走,一进正厅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喝茶的阿七,当即话锋一转,“七爷,今儿怎么有空过了,王爷有什么吩咐?”
阿七做足了样子,先将顺天府尹在底下晾了一阵子才凉凉地道:“王爷今儿与王妃散步,瞧见了一桩趣事儿,有些想不明白,想着大人负责京城治安,知道的多少能够详细一些,就打发了我来问问。”
顺天府尹一听这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却又不能拒绝,只好顺着问道:“不知是何趣事,七爷且说,若是下官知道的话必定如实相告。”
“想来大人是知道的,西街那边儿那么大的动静,大人整日在京城巡游,该不会没听见过?”阿七也不与他明说,只说着这些有的没的。
西街……那不是——,顺天府尹还没反应过来,正要开口问事才忽然想到西街那儿有个什么不得了的地方,这几日当然没去过,还不至于顶风作案不是,可这能让苏楚陌手底下的人亲自过来一趟,想必他们想让自己去捉的人身份也不简单了。
任顺天府尹想破了头也没能想得出来,在这东临,在京城,还有谁能比苏楚陌尊贵了去,于是索性一咬牙,道:“下官这两日不巧崴了脚,出去巡视京城的事情是安排了旁人去做的,既然有疏漏,下官这就带人再走一趟,七爷若不嫌弃,随下官一道?”
这是想着,万一对方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身份,自己怎么也不至于把人得罪死了,对方要记仇也是往燕王府头上记,牵扯不到自己。
阿七怎会看不穿顺天府尹的小伎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就不去了,王爷的意思,如今国丧期间,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肯定半点也没有将皇上皇后放在眼里,必得严惩才行。”
“是怎么个严惩法儿?”顺天府尹生怕出了半点茶岔子,最后事情都会被赖在自己身上,恨不得当场让人拿纸笔来,将阿七所说的话一一记载。
“最起码这样的事情不能瞒着上头那位吧?”阿七暗示了一句,没再多说,不顾顺天府尹的追问起身走了。
顺天府尹却几乎愁白了头,他在地方时总想着京城的官好做,可这调来三年有余,他头上的白头发已经比原先在地方时多出了好几倍还不止。
“还愣着干什么?!”
见府衙都看着自己,顺天府尹一阵火起,“没听见刚才燕王的人这么说?都赶紧虽本官去西街抓人,一个都别漏了!”
尚不知道苏楚陌所要针对的人到底是谁,顺天府尹半点也不敢放松,生怕万一不小心正好漏掉了对方要找的人,那自己不仅白跑一趟,还要得罪不少人的。
底下的人一直都知道自己上司的得过且过,乍一见他精神抖擞起来,不免觉得新奇,齐齐应声,跟着他出了衙门。
这么大一群人在街道上过,肯定不可能没人注意,不管到什么时候,百姓们想要看热闹的心思总是歇不住的,得空不得空的都跟这府衙走,还有的想借机打听两句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被无视之后讪笑着退了开来。
月挂柳梢,青-楼侧旁的一棵柳树上挂了灯笼,在衬着明月,活像是将月亮也摘下来放到树上了一样。
顺天府尹可不是什么懂得赏景的人,直接就让人上去将面前紧闭着的大门踹了开来,“都别动,我们是顺天府的人!”
青-楼里瞬时乱成一团,衣不蔽体的男男女女狼狈地遮挡自己,楼上不少人探头出来看见底下的情况之后又躲了进去。
“都安分待着,最近这段时间是什么日子,没人知道吗?皇上下令,官府三令五申,没一个人听的进去?都跟本官回去,带本官明日禀了皇上,在处理你们。”顺天府尹在阿七那儿憋了火气,这时候一看被抓的居然有这么多人,心中更是火大,也不留神去看这一群人里到底有没有官阶比自己更高的,劈头盖脸就开始训斥。
一听这事情居然要让皇帝知晓,二楼上,方才还觉得只要亮出自己父亲身份,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的人立刻慌了,一把推开窗子想跑,又没有胆子往下跳,只一迟疑,便已经有府衙推门而入。
……
“哎呦,这可怎么活,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如今被你们这些不讲理的抓了来,就连见也不让我见上一面了吗?你们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等他下朝回来,你们就是想讨好我也没用了!”衣裳料子极好颜色有素净的一位妇人在顺天府门口大呼小叫,宛如市井泼妇一般。
府衙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不耐烦地应付道:“这位夫人,您家公子是昨夜在青-楼被我家大人当场抓到的,国丧期间,明令禁止不能做这些事情,您自己管不好孩子,来我们门口闹能有什么用?”
妇人见府衙应答,以为他是害怕了,更加得寸进尺道:“我家敬儿是不是被人诬陷的还两说呢,你们就这么草率的把人抓了进来,是不是也不妥?”
“你——”府衙被呛得生气,冷哼道:“那你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家老爷吧,今天早朝我们家大人就会说到昨夜的事,那么多百姓当时可都在旁边看着呢,管你家老爷是谁。”
昨儿夜里被带回来的多半是官家子弟或富贵人家的公子,府衙只以为是哪个家里有人在朝为官的人被抓了,并没往心上去,关键谁也想不到左相侧夫人会是这样一个泼妇一般的人。
府衙说的不错,昨日阿七专门跟顺天府尹说了这件事情必须要让皇帝知道,顺天府尹也不是没有想过私底下说,只是担心皇帝若要将事情压下去的话未免不合苏楚陌心意,便大着胆子在早朝将散时说了出来。
左相听见自己小儿子的名字之后面色骤变,这事情他来上朝之前半点也没听说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皇上,数日前下的令,这才过了几天,就有人置若罔闻,甚至依据下官所了解到的,那家青-楼只在皇后娘娘下葬当天歇业,其余时候都是悄悄营业着的,只是下官实在愚钝,昨日听见百姓议论时,才发现不对,请皇上责罚下官办事不力。”顺天府尹已经豁了出去,说罢之后便长跪不起,头也磕了下去,以免还要面对众臣的目光。
其实这些事情,如果要说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的话反而没人会相信,只是知道归知道,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谁这么把事情往外捅,势必就会得罪不少人,才一直相安无事。
这顺天府尹并不是什么大官,平日里也不见他讨好谁,没想到这种关键时候却闷声不吭干了件大事。
正有人想要开口把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就听得额头触着地面的顺天府尹忽然又抬头道:“还有一事,请皇上容禀。”
皇帝心里几乎是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断然无法拒绝,只好允了。
“下官昨日知道了这事情之后,一时间有些过于心急,并未考虑到街道上的百姓,就……当着他们的面把当时的青-楼里的那些人都带了回去,现下还要赶紧想办法安抚民心,毕竟他们是严格按照要求做的,权贵们却……”顺天府尹说的含糊,却是在告诉皇帝和其他人,这些事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你们想瞒也瞒不住的。
“你怎么敢?!”
左相闻言一口气梗在喉间,好不容易气儿顺了之后颤抖着伸手指住顺天府尹,除了质问之外,连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本王倒是觉得顺天府尹此举并无什么不妥,下了令本就是要遵从的,平头百姓们尚且什么事都没有做,本王与王妃散步时也能看到许多百姓家门口挂着的白布还未取下,百姓尚且如此,他们为何做不到?”苏楚陌自打早朝开始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只管挺热闹,遇见什么事情都不搭理,没人想到他会在这种事情上开口。
燕王一派的人心中有了数,立刻跟上道:“皇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寻常的事情,我们不追究也就罢了,可这是国丧啊,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那些人在她新丧之时就能做出这样的事,若有朝一日,您——”
开口的大人本就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平日里就心直口快,遇上这样的事情更是激动,拦也拦不住,要不是身边的大人盯着皇帝对目光给了他一肘子,他恐怕今儿就要没命了。
话未说完,话里的意思皇帝却不可能听不出来,虽不喜旁人咒自己,可这也不是全然没有可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