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的夜格外长些,阿七一干人等忙忙碌碌大半夜,总算将前因后果理了清楚,听见鸡鸣才各自回去歇息。
李昭烟倒是早早醒了,见门口候着的是翠屏,知晓翠月当是未醒,也没计较,只唤了翠屏进来。
许是被昨夜的事情惊着,翠屏在李昭烟面前还有些咋呼,稍有些什么动静就东张西望,好似哪儿忽然会在出来个死人。
“昨天——”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一听见李昭烟的声音,翠屏还在给李昭烟梳头的手一抖,险些扯着李昭烟的头皮,战战兢兢地讨饶,“奴婢不是有意,主子恕罪。”
原还想问问昨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李昭烟叹了口气,罢了,还是晚些让翠月说罢,先前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胆子小成这样。
出门时苏楚陌已经不在,李昭烟匆匆用了早膳便回了烟云院,好巧不巧就撞上了两个说闲话的丫头。
“昨儿查完了事情,王爷身边的阿七大哥好像歇在翠月姐姐那儿呢,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分明都是些未经人事的小丫头片子,八卦起旁人的事情来却比谁都积极,昨儿晚上那么大的事情也没见他们讨论。
倒是另一个丫头沉稳些,只道:“翠月姑娘如何,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她和阿七大哥的事情王爷王妃都知晓,两人是要成亲的,你少操心些旁人都事情。”
前一个丫头被说了,心里不免有些不舒坦,只是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脚步声,一看来的是李昭烟,立马噤声,不敢再说。
在院里坐了会儿,李昭烟觉得无趣,想出去走走,又顾念着如果不带翠月的话,她醒了又要不高兴,正两难之间,苏福来了,说外头来了客人。
“赶紧请进来,翠屏备茶。”李昭烟眼睛霎时亮了,来了客人可就不无聊了,管她来是做什么,自己有了打发时间的事情就好了。
李昭烟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时间,外头的客人已经被苏福带到眼前,来的居然是个之前没什么交情的夫人,好像是姓王?
本也记不清这些,李昭烟这时候又想将翠月叫醒了,好在来人及时开口道:“给王妃请安了,臣妇是宫中玉嫔的母亲,今日来找王妃是有件事情想请您帮忙。”
玉嫔……对了,李昭烟对这人确实还有些印象,是先前在许氏那儿听说的,这玉嫔投靠了许氏,他父亲偏绕了个弯子帮苏楚陌做事,如此一来就好说了,“夫人客气,不知我该如何称呼您?”
“臣妇母族姓王,与我家大人一个姓氏,您唤我王氏便是了。”王夫人自知身份上与李昭烟所差甚远,又有事相求,姿态放得极低。
“王夫人客气了,王爷与我说过王大人,他可帮了王爷不少忙,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玉嫔的父亲是盐官,说他帮了苏楚陌不少,还真不是在跟王夫人客气。
见李昭烟不似传闻中一般嚣张跋扈,王夫人紧绷着的情绪松懈不少,将所求之事与李昭烟说了。
原来玉嫔入宫之前有一心上人,王家二老也十分赞同他们在一起,只是那人经商,一次外出时遇了匪患,便没能回来,玉嫔心灰意冷,本是要追着去黄泉路上的,又逢了那年是适龄的秀女,想着索性试一试,看能否为家中谋些福祉。
王家二老哪里舍得女儿进宫,只是玉嫔心意已决,瞒着父母进了宫,宣旨太监到了门口,王大人与夫人才知道他们女儿根本不是出去散心,然而为时已晚,只能尽力帮衬,不叫她受了委屈。
“……只是我们今晨得知那人平安无事回来了,想着即便玉儿如今已经在高墙之中,却也不能瞒着她,虽然玉儿不说,可她自从那人去了之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也就是近年才好些,可那孩子是个长情的,必然不会忘了他,只怕还是在为难自己,这事情也不好叫旁人知晓,臣妇便想着,王妃能否帮上些忙,这才冒昧找上门来。”王夫人情真意切,话至一半便红了眼,此时眼中更是有泪滑落。
李昭烟听着心里也不大舒服,闷闷的,好似压了什么东西,抿唇道:“王夫人放心,晚些我便让人送信给皇贵妃,她是个牢靠的,想必会照看着玉嫔,您与王大人也不必太忧心。”
“王妃肯帮忙就好,那臣妇就先谢过王妃了,此番之事多少不光彩,若非实在不想瞒着玉儿,我和她父亲断然不能叫她知道的,否则,否则万一她一时糊涂……”王夫人能因为这事情找上李昭烟,心里也是权衡许久,知道现在仍在担心玉嫔知道她那心上人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王夫人能想到的事情,李昭烟自然也考虑得到,虽答应了传话,李昭烟还是跟王夫人确认道:“您可见过那位公子了?他如今……是何种心情?”
问及此人,王夫人不免又长叹一口气,“见了啊,我们两家是故交,我和老爷是看着那孩子和玉儿一起长大的,他回来了我自然要去看看,只是他九死一生才回来,玉儿却,也是我们当时疏忽了,要是执意不叫玉儿入宫,他们兴许还能如愿。”
“事已至此,说这些已无用处,那我便先让人将这事情知会了玉嫔,她如何决定就不是我一个外人能干涉的了。”毕竟事关皇帝会不会被绿,李昭烟心中有数,即便知道王大人与苏楚陌是同一阵营,却还是没把话说的太满。
王夫人满面愁容,又顾及着不在李昭烟面前失礼,苦笑着说:“我决意将消息告诉玉儿是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王妃放心,不管如何,我与老爷是不会怪您的。”
没想到王夫人看着是个古板的人,一张口却能说出这样的话,这话里的意思可就是只要玉嫔愿意,即便是与那位公子有什么私情,她这个为人母的也只会故作不知,甚至必要的时候还会帮着遮掩。
不过毕竟就如李昭烟方才说的,这都是人家家里的事,能找上门了帮忙是出于信任,她再要管东管西可就不太好了。
“我自是信得过您与王大人,先不说这事了,上次造的发簪还有剩余,我也不知道玉嫔爱哪种,您帮着挑一挑,正好今日给皇贵妃娘娘她们送几支。”恐再说下去要牵扯到以后,李昭烟匆忙换了话题。
“是那个叫什么石头的?”上次宴会王夫人不在,分簪子是自然也没她的,整日里听身边儿人念叨,王夫人倒是对钻石有所耳闻,却没见过。
李昭烟显然也想到王夫人上次没分到,解释道:“说是叫钻石,是东临没有的新奇玩意儿呢,您给自己也挑一支留着。”
“我都老了,还要这做什么,倒是王妃生的好看,好看的物件自是要衬着好看的人才好。”王夫人心中说不想要是假的,可已经求了李昭烟帮忙,再拿人家的物件……
“王夫人这是什么话,不过是支簪子,哪里就有戴得戴不得的说法。”李昭烟嗔道,顺势起身陪着王夫人进了屋里。
当时钻石太多,李昭烟又知道蛮荒那边的矿山还在开采,根本没想着节省,选了几个自己用的样式之后直接叫师傅们将京城时兴的样子都打了,就是为了送人做的准备。
整整一匣子各色的簪子几晃花了王夫人的眼,素银镶着钻的,金的,檀木红木梨花木的,单支的簪子,带流苏的步摇。
不同的簪子上钻石所在的位置也不尽相同,花朵模样的,钻石便镶在花蕊处,棱棱角角都显得柔和不少,动物样式的便镶在眼睛上或是衔在口中,或华贵,或俏皮。
“王妃这是得了多少钻石,怎的一下子造了这么些?”王夫人讷讷半响才发出声音,爱美是女人的天性,这些不仅美,还亮晶晶的东西更是让人无法抗拒,王夫人推脱的话到了嘴边,到底没能说出口。
……
“皇贵妃娘娘怎会忽然请我过去?近日宫中该没什么与我有关的事情吧?”玉嫔忽然被传唤,心中有些惴惴,即便和许氏是一边的,被高位之人点名,也总是容易让人害怕。
身边儿丫头如何能揣测得了许氏的心思,闻言只能摇头,知道玉嫔不安,宽慰道:“兴许是有什么好事情要跟您说呢,小公主生辰不是要到了吗?”
“罢了,猜来猜去也没什么意思,我们再走快些,别叫贵妃娘娘就等。”玉嫔打见了传话的碧云,心跳就有些异常,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时又辩不出好坏,只能盼着不是什么坏事了。
一进屋子,许氏便将所有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连碧云也没留着,这更是让玉嫔担心起来,“皇贵妃娘娘,您这是……”
“你母亲让人传了话进来。”玉嫔刚一开口,许氏便将她的话打断,“你母亲通过燕王妃找上本宫是担心你身边的人不牢靠,她要本宫告诉你,你那位段公子回来了。”
瓷盏落地的声音被地毯缓冲之后沉闷到几乎无法察觉,暗色茶汤顺着地毯蜿蜒,浸湿了一大片,玉嫔此时却顾不上失不失礼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