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您说谁?”玉嫔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一片,语带哽咽,期待又胆怯地看着许氏,她知道自己与段郎的事情被旁人知道后便要任人拿捏,可那是段郎啊,若他还活着……
许氏一看玉嫔的样子就知道李昭烟猜中了,这哪里像是已经释怀,恐怕接下来就要设法与她那情郎见面了。
“你没听错,是王夫人让燕王妃传话过来的,她让本宫问问,你接下来作何打算?”许氏见惯了风浪,明知道后宫妃嫔与人私通是大忌,却存了些成全二人的心思。
“嫔妾——”玉嫔迫切地想要亲眼确认她的段郎是否真的平安无事,可这是许氏啊,她统管后宫,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玉嫔这一迟疑,其中的意思便很明了了,许氏心中得了结论,盘算起如何与玉嫔打太极,这忙么,自然是要帮的,只是如何去帮,帮到什么份儿上,那可就有得斟酌了,毕竟……她可是皇上的妃子。
另一头,苏楚陌一回府便看见了在前厅打转的李昭烟,看着像是在琢磨什么事情,于是开口询问。
李昭烟将王夫人前来所求之事同苏楚陌说了,愁眉苦脸地道:“我自是知晓玉嫔与那位段公子如今再续前缘十分不妥,可王夫人言辞恳切,我们又与皇上水火不容,我便应下了,不知往后的事会不会牵连到燕王府。”
“那位公子是姓段?”岂料苏楚陌听了却是似有所觉,追问起玉嫔那心上人的名讳。
“是啊,王夫人说段公子早年经商,后被匪人所害,却不知为何又回来了,看着过得还不错的样子,王爷问这个做什么?”李昭烟下意识回答了苏楚陌的问题,说完才好奇苏楚陌为什么会上心这个问题。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那个段公子会忽然回来,又为什么他当年能从匪人手中活下来。
原来今日有人找上苏楚陌,两人在天香居会面,那人姓段,乃东临边境一伙山匪中的三当家,说是苏楚陌的人在他们手上,要与苏楚陌做一笔交易,而他所求,正好就是宫中一位王姓嫔妃。
因着宫中有许氏在,苏楚陌对那些个妃嫔并不怎么了解,回来的路上刚让阿七派人去查,没想到两边儿居然撞上了。
“这人以我们燕王府的人来要挟王爷?”李昭烟顷刻间变了脸色,转身就要往外走,“翠月,去传话给宫里,让皇贵妃娘娘将人扣死了,无论如何不许让玉嫔见到姓段的,原以为是桩什么事儿,搞了半天来的是山匪?”
眼见李昭烟怒气冲冲地说着,苏楚陌忙将人拦住,叫翠月出去之后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烟儿,你几时成了这般急性子了,我话还没说完。”
“啊?”听出事情似乎有什么反转,李昭烟哪里还有心思生气,一气儿追问起来。
翌日,暮色四合,宫中凡居住着妃嫔的宫殿中都亮起灯盏,玉嫔脚步匆匆带着丫头王许氏宫里去,不时四下看看,生怕被人跟上会坏了事儿。
“主子,主子您慢着些,皇贵妃娘娘只是让人来传话,您何须如此着急?”这丫头并非一开始就跟着玉嫔,王家人担心玉嫔入宫之后身边的人会被收买,而她身边原本伺候的丫头知道她和段公子的过往,这要是被人知道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正因如此,这丫头此时也不知段公子已经回来,更不知她家主子行色匆匆要去见的,是她入宫前的情郎。
安全起见,玉嫔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道段公子的事情,虽说现在知道的人也不少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身处宫闱,断然没有主动将把柄给人送到手上的道理。
“我先前跟皇贵妃娘娘讨了个好东西呢,今日到她宫里去的可不止我一个,去晚了就是别人挑剩下的了。”玉嫔随口说了个由头将丫头应付过去,脚下又快了几分。
丫头心中疑惑,主子自打有了小公主,便从来没有如此这般的急切,说是担心哪天抱着小公主时不小心磕着碰着,这已经有些日子了,高贵妃要给的到底是怎样的好东西,竟也值得官家出身的主子喜爱至此?
进门时许氏正让碧云收拾了李昭烟让人送来的新茶,玉嫔与碧云擦肩而过,垂眸间,碧云留意到玉嫔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皇贵妃娘娘,您……”玉嫔念了一路,一见到许氏就有些失态,险些当着宫人的面将话问了出来,好在许氏及时横了她一眼,让她收住话茬。
“本宫有话交代玉嫔,你们都出去罢。”恐玉嫔再一失态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许氏眸子低敛,微微抬了抬手。
屋内数人相接而去,玉嫔身边的丫头也在得了玉嫔示意之后出去,屋内只余许氏与玉嫔二人。
三两句话的工夫,玉嫔已经镇定许多,擦了擦眼底不知何时沁出来的泪珠,声音几不可查地问道:“娘娘,他呢?段郎呢?”
许氏抬眸扫了一眼玉嫔,默不作声地起身,在玉嫔的注视中走到了窗前,在紧闭着的窗扇上敲了敲。
窗子突兀地从外面被人推开,露出来的,正是玉嫔日夜思念的人,她一时失神,愣愣地往窗边走,脚下被椅子绊倒也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段郎……”
“你二人且在屋内叙旧,旁的地方都不安全,本宫去外头小坐,莫让本宫久等了。”许氏见他们二人皆是一副要溺进对方眼中的某样,牙酸的厉害,在屋里待不下去。
玉嫔这才回神,连声向许氏道谢,又让开地方,好叫外头的段公子进来,“仔细着些,别留了脚印。”
“玉儿,伯母都已经和我说了,只是我不信你是为了家中才入宫,你说实话,到底为什么?”段公子一进到屋子里便一把攥住玉嫔的手,看着神情有些癫狂。
玉嫔生怕动静闹大会惊扰旁人过来,本就是她的事,许氏能帮忙已经实属不易,要是惹来了麻烦可就说不过去了,再者……当时的事情他早晚都要知道,与其费尽心思瞒着,倒不如一了百了。
“确实不是,只是其中原由我父母并不知晓,当时我只道你是命中该有那一劫,本想青灯古佛了余生,只是有个人找到我,说你会出事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设计。”迅速看了一眼窗外,确定没人之后玉嫔将窗子关了起来,又故意往远离许氏所在之处的方向走了几步,才同段公子开口。
段公子只是在旁人面前不表现出来罢了,实际上一直对玉嫔入宫一事耿耿于怀,近乎已经成了心魔,此时一听玉嫔的话,心中总算是安稳了些,“那你说,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刚一知晓段公子遇险,玉嫔直接昏了过去,醒来便收拾了东西自己往凤鸣山去,那上头的道观分了一片出来,专供官家犯了错的女眷去住,她要去的便是那个道观。
“姑娘是段家公子的心上人吧?”雇了马车与车夫的玉嫔离开京城就听见外头的车夫如是问着,心中惶恐之余也难免觉得,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转机,便没有否认。
外头的车夫早知道结果,当然不在意玉嫔回不回答,继续说道:“段公子确实遇了山匪,只是人还活着,若是想就她,姑娘可得听我们都话才行。”
“段郎在你们手上?”一听见车夫的话,玉嫔立刻探出马车去追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段郎现在何处,你们为何不带他回京城?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玉嫔双颊泪水蜿蜒,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去攥住车夫衣裳的手,双眼睁着不敢转眼,怕车夫只是自己幻想出来出来的。
“这些还不是姑娘现在能知道的,姑娘只说,愿不愿意救段公子?”车夫仿佛看不见一个豆蔻年华面若桃李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儿,只一板一眼提问。
“救!”玉嫔立即点头,“一定要救段郎,您说要我做什么?”
车夫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刻板的表情上带了些微满足,“我要你入宫,十日后正逢大选,你是适龄官家女子,我要你设法留在宫中。”
玉嫔迟疑起来,自己此生唯愿嫁给段郎,若是入了宫,那……
“可还有别的法子?”无论如何,玉嫔自然不会放弃救段公子,只是不想入宫便要重新谈条件,她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是以有些忐忑。
车夫失望地看了一眼玉嫔,又好像有些为自己先前的满足而惋惜,语调平淡地说:“除却你入宫,别无他法。”
玉嫔久久不语,车夫不耐烦起来,动了动缰绳,停在原地的马儿跑了起来,马车缓缓朝前移动。
被马车前行的动静晃醒,玉嫔惊道:“这是要去往何处?”
“既然姑娘不愿,自是将姑娘送到原本要去的地方。”车夫居然半点要再说服玉嫔的意思都没有,直接就放弃了她。
“那段郎——”
“姑娘既然不愿救,段公子自然只有一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