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出门一趟回去之后便改了心思,一意孤行,不顾爹娘的阻拦进了宫,只是到了后来,那些让我进宫的人忽然再也没联系过我。”玉嫔说到最后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
段公子一早便觉得玉嫔入宫并不是自愿的,却没想过里面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半天才问道:“那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要选你?”
这个玉嫔答应之后便打听出来了,见段公子好奇,也就告诉了他,“说是我与皇上少时爱慕过的一个女子极像,认定我会得宠。”
“那你……”段公子下意识要问玉嫔这些年在宫中的日子,又想着,她都是为了自己才落到现在的下场,自己又何必提起她的伤心事。
“我入宫后一直不怎么得宠,他们也没办法,又不能将我怎样,只是两年前逼着我给皇上生了个孩子,便彻底与我断了联系。”段公子知道事情后会是什么反应,玉嫔并不知道,但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隐瞒什么。
也就是没了那些人暗地里的帮衬,玉嫔才开始受人欺负,公主不得皇帝宠爱,没给她带来半点荣宠,反而还要有人因为她有了孩子而针对她。
举步维艰之时,她想到只要找到另外可以依靠的人就好了,思来想去找上了许氏,借由父亲的官职与和燕王有来往的许氏搭上了线。
当然,玉嫔一开始也不知道许氏和苏楚陌有来往,是后来时间久了,从她父亲那儿知道的。
段公子眼眶泛红,他哪里知道在那之后玉嫔受了这么多委屈,当年他伤好之后发现自己在土匪窝里,那可都是些亡命之徒。
好在即便是亡命之徒,心底里也对圣贤书是向往着的,而他,虽然经商,却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诗词歌赋也还尚可,一时将土匪唬住,在山上教他们读书认字。
两人这一说起来,直从刚入夜到了凌晨时分,也不知许氏是怎么跟玉嫔的丫头说的,她们竟然也就乖乖在外头候着了。
听见外面许氏起身走动时不慎发出的响动,玉嫔这才发现屋子里的烛火竟然已经灭了,或许是觉得他们发现之后会叫宫人,或许是觉得不需要换蜡烛吧,总之也没人来提醒。
“皇贵妃娘娘——”
“小声些,外头还有人守着,本宫同她们说你在与本宫一同抄写经书,明日便要用,不可被人打扰,你回去以后记着不管谁问都不能说错了。”玉嫔刚一开口就被许氏打断,叮嘱道。
玉嫔本就愧疚让许氏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再一听她还考虑的这般周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许氏也没有等她回应的意思,接着又说:“今天已经这么晚了,玉嫔就先在本宫这儿住下,至于段公子,天亮了不好走,本宫让人趁天还暗着将你送出宫去。”
两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即便心中仍有不舍,却下意识遵从了许氏的话。
殊不知,二人各自离开之后许氏打开床头一处机关,地下随之出现一个入口,竟是一间暗室,里头藏着的人顺着入口出来,朝许氏施礼。
“可听全了?”许氏关切道。
出来的人穿的是宫中太监服饰,然而仅从站立的姿势就看得出这人是个练家子,又沉默寡言,听见许氏问话也只是点了点头,“有劳娘娘,属下这便去回话了。”
熟知苏楚陌手底下的人基本上都是这个性子,许氏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看着人走了之后便关上窗子。
晨起,燕王府中李昭烟与苏楚陌一起用着早删,旁边是暗卫再说昨天夜里的事,虽然还是话少了些,却不影响他将前后事情说清楚。
“两年前?”李昭烟口中吃食嚼到一半,含含糊糊地问。
暗卫不敢抬头直视李昭烟,恭恭敬敬回了话。
“下去吧,既是听了大半夜,这会儿好好歇歇。”苏楚陌看李昭烟对这事情蛮上心的样子,连用早膳都顾不上了,开口将人打发走。
苏楚陌倒是语调平缓,耐不住李昭烟与他朝夕相处,对他的性子熟悉得很,一听见他说话就知道有问题,不等苏楚陌再看看,自己乖巧地开始吃起面前剩下的粥,不时再夹些小菜进碗里。
直到用过了早膳,下人将桌子收拾干净了,李昭烟才再次提起方才的事,“我记得两年前我们和一伙不知来历的人起了冲突,会不会就是要挟玉嫔的人?”
“前后能对上的也只有那次,他们能在宫中培养出一个有自己孩子都妃嫔是很不容易的,如非意外,怎么也不该轻易放弃。”苏楚陌看着没将事情放在心上,听过之后却也在心中思索着,两人自是会想到一处。
“那可就有意思了,王爷再说说,这次段公子的事那边知不知道?”已经有些时日没接触到与先皇的人相关的事情,李昭烟竟还有些兴奋。
苏楚陌一眼便知李昭烟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这些事情他可还都没跟我们说过,眼下暂且不知他存的什么心思,还是得下次见面过后再做定论。”
说曹操曹操就到,苏楚陌话音刚落,外头下人来传话儿,说是门口来了客人,姓段。
段姓在京城不怎么常见,却也不至于引起旁人注意,再加上段公子数年未归,这京城百姓啊,那忘性可大着呢,早就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号人了,就算他这么光明正大地前往燕王府,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
“请到这儿来吧。”苏楚陌与李昭烟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是一样的意味深长,瞬间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李昭烟起身去到一旁的屏风后。
翠月手快,三两下将桌上李昭烟爱吃的茶点都移了过去,自己自然也跟在李昭烟身侧伺候。
主院距大门本就不远,李昭烟坐过去没多久,段公子便被下人领了进来。
“燕王爷安。”到底是京城长大的,即便在外头土匪窝里待了这么久,也没见段公子被他们影响多少,就连这一口京腔,也标准的很。
“不必客气,先坐。”苏楚陌微微颔首,算做打过了招呼,又示意段公子坐下,这才说道:“你我才刚见过,先前段公子也说会留些时间给本王斟酌,怎么又匆匆找上门,莫非是要改变主意?”
苏楚陌先声夺人,段公子接下来也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有求于人又先有了误会,段公子先解释道:“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只是想到上次见面时没说清楚,您手底下那人可不是我们上的,我们捡到他是,他已经身受重伤,要不是遇见了我们,他也活不下来的。”
“哦?”苏楚陌听罢似是有些怀疑,挑眉问道:“本王倒是对段公子所在的山头不巧有些了解,那上头的人可不像是什么好心人,怎会去救平白无故捡来的人?”
段公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犹豫了片刻之后说:“告诉王爷是应当的,只求王爷别让玉儿知道,我在山上已经娶妻,因此也有了些话语权,平常使唤些人并不成问题,夫人那边随便找了借口便糊弄了过去,她仰慕我,自不会深究。”
“咣当!”
屏风后忽然传来声响惊动了段公子,他虽未习武,可在土匪窝子里那么些时间,拳脚功夫还是会两下子,警觉地看向屏风。
“段公子多心了,屏风后是本王的王妃,你回来的消息也是她让人传话给玉嫔的,听说你到了,王妃也对你有些好奇,只是这男女大防不可不顾,便坐在了屏风后头。”明知道李昭烟为何忽然失手碰倒茶盏,苏楚陌开口应付着段公子。
听罢,段公子果然放松了些,是燕王妃还好,只要不是燕王藏了人要杀他,至于那些话被王妃听见?这对段公子来说算什么,他打定了李昭烟不会多管闲事把这些话说给玉嫔听,堂堂一个王妃,又不是乡间整日只会家长里短的妇人,哪里有时间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在外头也没少听说王妃的事,上次鼠疫,王妃可是出了大力了,听说您当时是怀着孕为患者诊治的,得冒多大的险啊,今日有缘,我以茶代酒,敬王妃一杯!”心念一转,段公子开口便和李昭烟套起近乎。
这话李昭烟也不好回绝不是,两人隔着屏风各自满上了杯中茶,遥遥一敬,一饮而尽,“段公子客气,医者仁心,事情到了头上,我们这些人自然要担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
“说起来,王妃好像还是白神医的弟子?”做生意的可没一个嘴笨的,人家土匪窝也关心新鲜事儿,段公子人是远离京城,消息知道的可不比谁少。
李昭烟正因为段公子已经娶妻的事替玉嫔不满,哪想段公子这一客套还没个够数了,又碍着燕王府的面子,应道:“机缘巧合认下的,师傅他老人家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这个弟子总共也没见过他几面。”
“老……人家?”传闻中白神医当是个只比燕王爷大不了多少的人才是,李昭烟这一开口就让段公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