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在京城门口站着,当然,这种情况皇帝还不至于亲自出来,只是叫苏公公跟了过来,盯着以免出什么意外。
自打消息一传到京中,站在城门口的这些人可是忙得脚不沾地,别看现在一个两个站在这里像模像样的,有的几分钟前才刚从京城赶过来,气儿喘匀了没有还两说。
瞧见两人骑马飞奔而来,众人原以为遇上了江湖人士入京,正想着将路让开,却听后面不知哪个年轻官员道:“那不是燕王爷吗,另一个是谁?”
刚松懈下来的众人顷刻严阵以待,甚至没人顾得上年轻官员的问话,这还用问吗?燕王上了马,那就不是平常人能扑捉到的,这人既然能让苏楚陌有意让着,再看这年纪,多半就是蛮荒的新王了。
“到了。”离人群还有十来步距离,苏楚陌淡淡朝正上瘾的江宁宇提醒道,同时抬手将手中缰绳往后拽了拽,马匹几乎是瞬间停下。
江宁宇的亦然,虽说是江宁宇在骑着他,不过多半是因为苏楚陌也在的缘故,这马儿见苏楚陌的马停了,自己也跟着停下。
好巧不巧,苏楚陌停的早一步倒还好说,江宁宇那匹马前蹄落下是险些踏着了最前面陶大人的脚掌。
看着陶亭狼狈后退的样子,不少人一时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笑声就在背后,针一样扎在陶亭心上,这两日与苏楚陌相关的事情总是没一件好事,他莫不是克自己?
好在大家也都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很快便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礼部尚书见陶亭脸色正青白交错,自己上前与江宁宇打招呼。
“想必您就是蛮荒的王上了吧?一路上奔波劳累辛苦了,行宫已经让人收拾妥当,王上要先去歇息还是?”礼部尚书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客气又不显殷勤地问。
苏楚陌看了一眼一脸莫名的江宁宇,忍笑开口道:“大人,这位王上听不懂东临的话,原本他身边跟了一位肖大人,可以充当翻译,只是我与王上赛马时将肖大人和其他人落在了后头,不如我们再等等?”
礼部尚书脸上笑意一僵,抬头看向苏楚陌,确定他没有开玩笑之后也只好说:“这倒是我们考虑的不周到了,先前送来的国书是东临文字,我们便以为两国语言相通,如今想来应当是王爷所说的那位肖大人所写,如此,那我们就再等等吧。”
陶心里正不舒坦,一听苏楚陌这话就没忍住,阴阳怪气道:“我倒以为这天底下没有燕王爷不会的事情,没想到却也被这蛮荒的话难住了,真是稀奇事儿。”
“怎么?”出乎陶亭预料,向来在这种事情上不爱和人争辩的苏楚陌挑了挑眉,“难不成陶大人会说?东临和蛮荒此前可是从无往来,我们便是连有这个国家,也仅仅只是在一些书上看过,虽说书上记载了些蛮荒的文字,可那字奇形怪状,又没有翻译,本王确实是看不太懂,若是陶大人懂,本王倒是想讨教一番。”
苏楚陌这话可是将前前后后的路都堵死了,先说东临与蛮荒无往来,一句话便让人知道,东临在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会说蛮荒话的,那不一般的情况是什么?想学会蛮荒的话,必然要和蛮荒的人接触,这便是在怀疑陶亭私底下与蛮荒有来往了。
又说书上有记载,见过些蛮荒的文字,符合了大家心中博览群书的燕王的形象,看不懂,说明他确实研究过,只是没有收获,一番话说的不可谓不妙。
陶亭哑口无言,又不愿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何况他总觉得那个蛮荒的王上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莫名其妙,让人觉得不太舒服,梗着脖子道:“本官怎么会懂蛮荒的文字和语言,只是想到大家都说燕王无所不能,无所不会,所以多问一句罢了。”
这已经算是服软,可苏楚陌已经因为陶亭莫名的挑衅而不悦,闻言随口说:“陶大人抬举了,本王怎么说也不会将怀有身孕的人往地上推——”
话音未落,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苏楚陌又改了口,“当然,即便不知她怀有身孕,单论一个大男人将自己的妾室往地上推,本身就不是君子所为。”
陶亭一时顾不得去想苏楚陌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只是脸色难看的吓人,以至于他身边的人都担心他会不会被气过去了,这可没太医跟着过来,城门口人还蛮多的,被这么多人看见他当朝左相晕倒在城门口……
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陶亭身边的人不动声色离他远了些,暗道可别砸在自己身上了。
“好了好了,我看后面有一群人过来,是被王爷和王上落在后面的人吗?”人群里头一个和苏楚陌还算是有几分交情的大人问询道,这两位要是真吵起来,今天可就要给人看笑话了。
苏楚陌还算给这人面子,见他出来当和事佬,便没再理会陶亭,回头看了一眼,给出肯定的答复。
虽然经历了些小波折,但好在肖庆来了之后两边儿还是顺利沟通了一番,决定先将蛮荒来的这一群人安置好了再说其他。
乾清宫,苏公公一字不差将先前在城门口的事情说了,末了有些疑惑,像是自言自语地道:“这陶大人之前也是极稳重的人,怎么那种场面会和王爷吵起来呢,好在蛮荒的王上听不懂东临话,否则一照面就要让人看笑话了……”
苏公公声音说小也不小,刚好是皇帝能听清楚,又不会觉得他是在跟自己说话的分寸里,没听见皇帝说什么,苏公公抬眼扫了一眼皇帝,见他陷入深思,又无事发生一般低垂着眼眸不说什么了。
是夜,皇帝照常前往苏婳住处,眼下苏婳正是得宠的时候,皇帝十天里头有六七天都在她这儿,剩下的几天去许氏或瑶嫔那儿,旁人已经很难从这几人身上分到宠爱了。
沐浴过后准备歇息,苏婳倚在皇帝怀里轻声说着什么,忽然话音一转,好奇地问道:“皇上,嫔妾前几日看见罄玉宫里头有个小宫女跑出来,看着是往皇贵妃娘娘那儿去的,但罄玉宫不是已经封了吗,还是说有人骗了嫔妾?”
“罄玉宫?”这个地方已经好久没听过了,皇帝还仔细想了一下,才说:“确实是封了,你进宫晚,不知道也是正常的,里头的柳妃前些年染了重病,自请将罄玉宫封上的,如今也只过年过节让人送些东西,怎么会有人出来呢,兴许是你看错了。”
苏婳撇了撇嘴,嘴里嘀嘀咕咕,左右也是些说皇帝不相信她之类的话,还闹了小脾气,转身背对着皇帝。
这样的小性子正是皇帝所喜爱的,初时许氏也是这般,时常会有些小女儿家的作态,瞧着很让人喜爱,只是后头许氏就稳重了许多,鲜少再有以前的样子了。
许是今日接连有人提到陶家,皇帝一睡着就做了梦,梦见半年后陶家造反,陶亭狞笑着说与郦国早有勾结,柳妃娇娇柔柔端着药碗靠近,说她从始至终就没有生病,只是为了避开皇帝的耳目,以便行事……
睡到半夜,皇帝满头冷汗惊醒,再也无法入睡,索性披着外衣将暗卫头子叫进来,“你让人带着太医再去给柳妃诊脉,再捉两个罄玉宫的人去乾清宫,朕要马上问她们话,仔细些,别叫人知道了。”
暗卫轻声应了,转身离去,皇帝将苏公公唤进来,开始穿衣裳。
这一番动静终于将苏婳吵醒,只见她睡眼惺忪着看向皇帝,像是还不大清醒,含含糊糊地问道:“这就到上朝的时候了吗?嫔妾伺候皇上穿……”
话还没说完,眼看着人又要睡过去了,皇帝神情柔和了些,对跟着苏公公进来的,苏婳身边儿伺候的人说:“别吵着你家主子,待她睡醒了便说朕是夜半离去的,有要事处理。”
竹枝可是看见了皇帝刚才的神情的,下意识觉得一定是件大事,唯唯诺诺着应下了,皇帝走后她就在苏婳床头守着,也没敢去别的地方。
屋子里跪了一地的人,谁也不敢抬头看皇帝,甚至被带去罄玉宫的太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瑟瑟发抖,生怕自己知道了这事情就要被灭口。
“假的?”也不知道屋子里安静了多久,上首坐着的皇帝总算是出了声,端出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这话只有太医能答,他连忙道:“微臣仔细诊过了,陶氏身子确实无恙,也没有用药的痕迹……”
越说声音越小,当年柳妃重病时也是太医院给诊的买,彼时皇帝对柳妃还有些情分,让太医院的太医前前后后都去了一趟,没一个说有问题的,眼前这个当时还是药童,虽没亲自诊脉,却记得当时的阵仗,一时间只觉得太医院怕是要不好了。
岂料皇帝却没和他计较,转而又去问暗卫,“朕要的人都带来了?”
“正在外头,等她们会说话了就让人带进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