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炎轩听罢觉得有理,转身去问仍旧瘫软在地的管家,肖庆低声道:“这是王爷的地方,稍后大夫会配合我们将伤势说得很重,王上记着您是听不懂东临话的,我假装昏迷之后您就大发脾气,让四皇子心里害怕着,后面是事情我与王爷都商量好了。”
江宁宇刚应声,苏炎轩便带着管家出来,显然管家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整个人哆哆嗦嗦,连话也说不利索,“宅子里是有大夫不假,可那就是个年轻后生,在宅子里平时也就治个头疼脑热,也不知是个什么水平,万一要是……”
知道管家这是害怕肖庆在他们这儿出事,所以不想治,苏炎轩脸色有些难看,忽然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反手就横在了管家脖颈,“治不治?”
“治治治治治!”管家一下子慌了手脚,声音比刚才高了许多,一叠声儿答应了,“我这就让人去将大夫叫来,他平日住在林子里的小屋,离咱们这前门有些远,可能要麻烦几位稍微等等。”
说后面的话时,管家眼睛滴溜溜打着转儿,生怕苏炎轩听得不高兴了,手一抖再将他伤着。
不过苏炎轩此时已经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了,哪里还会计较这些,闻言只是厉声道:“那你还不赶紧叫人,等什么?”
管家被吓得浑身一抖,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很快有人应声,“你赶紧去林子里请夜大夫,说门口有人受伤了,让他带着药过来。”
里头又应了一声,随即听见跑动的脚步声渐远。
苏炎轩依旧提着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肖庆,唯恐一个不留神,他就要断气了,想说说话吊着肖庆的精神,又担心肖庆应声会浪费力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偏这时候管家还不安分,大着胆子出声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那人显然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可不能赖上我。”
“闭嘴!”苏炎轩正一肚子气,再一听见管家唠叨,顿时压不住心头的火气了,指着管家就是一顿骂,“你们这什么破地方,还站在门口等着,恐怕就是为了及时给里面的人报信儿吧?好叫他在院墙上藏好,等我们一进来就动手,你知道这两个人是谁吗,今天要是——”
“咳咳咳,苏公子慎言。”肖庆咳出的动静听着撕心裂肺一般,开口声音却几乎让人听不见,苏炎轩却几乎瞬间冷静了下来,他们的身份确实不宜让太多人知道,否则一旦再兴起什么传言,那可就坏事儿了。
苏炎轩撒到一半的气只能忍了回去,这比一开始还难受呢,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苏炎轩来来回回在门口的尺寸之地走动,似乎这样就能撒些气出来一般。
不多时,管家空中那个年轻的,不知道医术是什么水平的夜大夫就走了出来,两手空空。
苏炎轩张口就要骂,及时看见了后面跟来的拎着药箱的小厮,到了喉间的话又忍了下去,一时脸色难看的没法儿看。
夜离一出门就看见了靠在墙上的肖庆,记着李昭烟说的话,他上前装模作样检查了一番,将肖庆说的好像随时都能咽气一般,“……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这儿药材不够,我只能先帮忙把箭拔了,然后用这儿的马车把人送回京城,为了防止路上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会跟着你们一起,要真正保住性命就要看几位有没有本事请到宫中太医院的人或是燕王妃了。”
“李——燕王妃?请她有什么用,一个后宅妇人罢了。”苏炎轩原要直呼李昭烟的名字,却想到他们还要隐瞒身份,只好憋屈地改了称呼。
夜离不满地斜了苏炎轩一眼,手上替肖庆处理伤口的动作没停,奚落道:“燕王妃毕竟是白神医的弟子,兴许太医院没办法的话还真要求到她头上,话可别说的太满。”
苏炎轩自然不服,又不想和夜离呛嘴,担心他不尽心帮肖庆处理伤口,只好闭嘴。
看着夜离干脆利落地取出肖庆肩上的箭,又顺手将早就准备好的纱布按上,苏炎轩脸色总算有了好转,追问道:“怎么还不让人去准备马车,耽搁久了你能否则吗?”
夜离理也不理苏炎轩,等时间差不多之后拿开沾满血迹的纱布,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将药粉撒在肖庆的伤口。
原本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几乎是立刻止住了血,夜离复又取出另一瓶药撒下,随即新剪了一截儿纱布将伤口包扎住。
“好了,走吧。”夜离说着起身,弯腰扶起肖庆,江宁宇本来要拦,肖庆说了句什么之后他就没动作了,反倒帮着一起将肖庆扶了起来,马车随之到了眼前。
顾及肖庆的伤,马车里不知垫了几层被褥,但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要陷进去。
马车一路赶进京城,苏炎轩片刻不敢耽误,直接让人将马车停到了宫门口,“二位在此稍后,我这就去请太医,一定不叫肖大人出事。”
夜离也不介意他这话里忽略了自己,等马车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之后笑眯眯地问道:“肖大人?你是哪里的大人?”
“那要看我的主子让我做哪里的大人了,我自然哪里都去得。”肖庆脸色苍白,是失血过多的样子,一开口却中气十足,没了方才在苏炎轩面前的虚弱。
“肖大人真是好大的本事,竟能说动燕王妃帮你开口,你可知我是谁?”夜离瞧着有些咄咄逼人,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往外抛。
肖庆却是已经从苏楚陌口中了解到了夜离此人的性格,偏不顺着他的话说,反而是说:“王妃与王爷夫妻一体,我只是与王爷有些交情罢了,至于你是谁,又与我何干呢?”
宫门口的马车里是自己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宫中苏炎轩的处境那才叫一个水深火热,肖庆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他哪里敢瞒着皇帝,与其到时候让别人接着这件事对他不利,倒不如他自己来说。
不料他只说到肖庆伤在左肩,后面一系列的话还没开口就被一本折子砸在了额角,“受伤?还是那样的要害之处?苏炎轩,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后面的事情你不必再管了,滚回去吧,朕会让人处理的。”
苏炎轩半句不敢反驳,灰溜溜地起身退了出去。
皇帝紧接着便吩咐道:“苏公公你快去太医院一趟,福公公去顺天府,叫他们将那宅院里的人全部带回来,逐一审问,再让人先去将肖大人和他们王上带进宫来,先安置在宫中。”
如此这般,夜离也阴差阳错被带了进宫,去接人的太监担心着进宫的短短一截儿路上也不稳妥,打算等太医来了之后再让人将他送出来。
肖庆毕竟不是一般的身份,再加上他住在哪儿,江宁宇就势必要和他住在一起,否则无法正常和人交流,其他地方住着未免不合礼数,于是皇帝索性将人安置在了乾清宫偏殿。
刘刘院判来得很快,甚至将去太医院请人的苏公公甩在了身后,一进来匆匆向皇帝行过礼之后就直奔躺在床上的人去了。
越检查伤势,刘院判面色越是苍白,到最后额头上已经有了冷汗,这在临近冬天的日子里显然是不正常的,“回禀皇上,肖大人这伤……虽只伤了一处,可肖大人的心脏本就比正常人要更偏上一些,这伤几乎是贴着心脏过去的,如今不知内里境况,若心脏有损……”
刘院判不敢把话说绝,转口道:“幸而伤口处理得很及时,帮肖大人拔箭的也是位杏林高手,这才没让伤势更为严重,只是不知当时的大夫可在?”
屋子里的数道目光先后落在夜离身上,不想出风头的夜离瞬时处在了风口浪尖,不尴不尬地开口:“是我,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敢问先生师承何人,怎的年纪轻轻,处理外伤的手法便如此娴熟?若当时是老夫出手,恐怕也没有几分把握。”刘院判得了苏楚陌让人传来的话,知道要留着这人配合自己,想给他找个由头。
夜离如何看不出刘院判的意思,破罐子破摔,也不想着隐姓埋名了,“我师傅的名讳大抵没人听过,他一辈子也没离开几次师门,倒是他有个师弟,叫白远易,想来大人听说过?”
“白神医?!”
刘院判这下可是真情实感地惊讶了,“你是白神医的师侄?那便说得过去了,老夫想请你一起医治肖大人,这伤势实在是离心脏太近了些,想来你也检查过了,肖大人的心脏本就偏上一些,用药是要顾及许多,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就不好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一开始刘院判和夜离搭话时皇帝还有些不耐烦,听到夜离的身份之后却好了些,想想李昭烟不过是和白远易学了几手,就已经可以治先前的鼠疫,这人这是正儿八经传承下来的,比李昭烟当是只高不低才对。
此事与李昭烟有关,夜离自是推脱不得,咬着牙答应了,却还不忘嘟囔着:“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还要我这个外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