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昏暗的天幕下逐渐显出一道亮色,随着时间推移,光亮逐渐扩大。
麻雀叽叽喳喳叫了起来,就在房檐下的小巢中,木门谈不上隔音,声音便直往人耳朵里钻。
李昭烟不耐烦地皱眉,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口中不知嘀咕了一声什么。
虽是遇着了白事,可再怎么着,主人家也还不至于不眠不休的闹腾,即便是他们自己受得了,请来的师傅们也经不住不是,所以到了后半夜,几人还是在安静后的环境下入睡。
睡下到现在也就不到两个时辰,哪里是能醒来的样子。
翠月倒是听见声儿就起了,知道李昭烟不到醒的时候,专门到门前走了一趟,将雀儿都赶到院子外头去。
约摸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李昭烟翻了个身,身后的被子跟着起来了些,被窝里进了冷风,她这才醒了过来,只是身边儿却没人,嘟哝道:“王爷?”
这声音谁能听见啊,李昭烟等了等,见没人应声,合着眼摸索着坐了起来,“翠月,起了吗?”
“哎。”翠月立马撇下院子里不知道从哪户人家跑出来的小鸡仔,小跑着推门去伺候李昭烟,“奴婢一早便起了,天凉,也不怎么困,就在院子里转转,主子您怕冷,今儿穿厚些吧?林子里可比外面还要冷一些的。”
“是今天进去?”李昭烟睡迷糊了,脑子里昏昏沉沉,也想不起来昨天是怎么说的,“那王爷呢,怎么一大早也没了人影儿?”
一看李昭烟这迷迷糊糊的样子就知道她还没睡醒,想到苏楚陌离开之前的吩咐,翠月又将手上的衣裳搁下,试探着说:“要不您再睡会儿,王爷和虞家兄弟两个去了镇上,说是药材的事,如今虽然还不知道都要用哪些,可提前多备一些总是没错的,想必他们回来还要些时候,您早早起了也是空等着,不如养足了精神。”
“也行。”李昭烟本来就不怎么想起来,只是怕耽误了事情,如今既然翠月这么说了,那再睡会儿也好,“那你也去歇着,晚些王爷回来了叫我。”
翠月赶忙应了,看着李昭烟躺下,帮她盖严实了被子才出去。
同一时间,苏楚陌与虞家兄弟两个刚到镇上,像这种偏远的地方,大家互相都很熟悉,苏楚陌他们几个一看就是外地人,自然引来不少注视。
然而苏楚陌对四周投来的目光全然无视,淡然地顺着镇中心的大道往里走,最后停在门面很大的一间药铺门前,迈步走了进去。
“您好,看病还是——哎呦,您来了,快里面儿请。”柜台前是药铺坐堂的大夫,药童家中有事,已经两日没来的,人少的时候都是他在这儿坐着。
这大夫有幸见过苏楚陌两回,又是个记性好的,这不,一眼就认了出来。
虞家兄弟两个全程没说什么,苏楚陌去哪儿,他们就往哪儿跟,说着是合作,还不是由着苏楚陌一个人做主。
到了后面院子里,人就多了,处理药材的,熬药的,被医书的,零零碎碎,将院子里占的个清静地儿。
“这些人怎么不待在屋子里?”虞营看了看房门紧闭的屋子,对这些人聚在院子里的行为很是不解。
苏楚陌带来的就是贵客,那大夫先支使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儿去外头看着,才解释道:“现在这天气,人一到暖和的地方就要犯困了,还不如叫他们在外头待着,四面都是屋舍,又吹不着什么风,没有多冷的,注意力也能集中一些。”
虞营这样从小被他哥护着的孩子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何况他们虞家还不至于用这种方法来让后辈勤勉一些,所以看着不免觉得新奇,便道:“你们去里面儿说事吧,反正我进去也没什么用,在这儿看看他们打发时间好了。”
虞越见多了虞营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担心苏楚陌觉得虞营失礼,正要说些什么,就见苏楚陌已经继续往里走。
心知苏楚陌这是没把事情放在心上,虞越失笑摇头,忽觉自己对苏楚陌好些有些误解,潜意识里总觉得他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乍一看见他这样,倒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虞营的好奇心到底还是没能比得过深秋的寒风,说是有建筑挡着,真冷起来可不是他身上的衣裳挡得住的。
药铺里的这些人经常在外面待着,知道什么天气该穿什么衣裳,怎么也不至于受冻,在虞营惊讶的目光中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知道苏楚陌他们一时半会儿怕是结束不了,虞营才不想进去听那些生意上的东西,一转头去了药铺大堂。
离他们进来已经有些时候了,药铺却一个客人都没有,虞营有意打趣小孩儿,便问在柜台后坐着的小孩儿道:“我看着你们这儿的生意一点也不好,你们就不担心吃不上饭吗?”
小孩儿哪里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戏弄,认认真真指了指门口柱子上的对联儿,说:“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公子不习医,门口这斗大的字儿总是识得的,先生从小就教我们,既然入的是这治病救人的行当,万不可起了敛财的心。”
没想到只是随便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会引得对方出这种话来,虞营总觉得自己被这小孩给教训了,面上有些过不去,辩解道:“我只是看着你们后面院子里有那么多人,担心入不敷出,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啊。”小孩儿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虞营一眼,“你是先生带来的客人,当然不会是什么不通情理的人,我就是看你好像挺无聊的,想跟人说说话,所以才会回答你。”
虞营一时梗住,倒是他小瞧了人家,这孩子看着年纪小,却不是什么好哄的人呢。
“你们是第一次来这儿吧?先前一直没有见过你们。”小孩儿面前放了两指厚的一本书,如今只堪堪翻到三分之一,他随手在书页上留了小小一片叶子做记号,抬头同虞营闲话起来。
毕竟还是个孩子,想让他完全沉浸在学术里还是有些困难的,小孩儿又大都好奇心重,见了生人少不得打听打听外面的世界都是什么样子的。
虞营从刚才的事情就对这小孩儿很好奇,又见他在看书,不便打扰,见他肯跟自己说了,顿时被打开了话篓子,巴巴说个没完。
苏楚陌几人却并没有如虞营所想的那样需要很长时间,他还没跟小孩儿吹嘘多少曾经的事迹,几个人就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过来。
虞营听见动静转过头之后还有些惊讶,他兄长哪次和人商量事情不得个小半天,他都做好了跟小孩儿一起吃饭的准备,到时候饭桌上再说说他吃过的山珍海味呢。
“你都是倒是和谁都熟得快,是不是欺负人家小孩儿了?”虞越看见弟弟和这小孩几乎要挨在一起的样子,再看看他收不住的笑意,怎么会猜不出他做了什么。
“哪有,你问问他,看我欺负了他没有。”虞营一本正经反驳,要是放在往常的话,他肯定会跳起来跟兄长耍赖皮,可眼下苏楚陌在,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苏楚陌的注意力不会放在他身上,他还是忍不住害怕。
玩笑几句,坐堂大夫送苏楚陌他们出门,“那就先这样说好了,到时候再根据情况来看,您放心,我这边儿一定不会出岔子,至于这两位公子的住处,我即刻便让人去客栈备两间上房。”
苏楚陌要是对他不放心的话,也就不会让他在这儿了,闻言只微微颔首,并没再说什么。
虞营却从后半句话里听出了些什么,惊讶地看向虞越,“我们不跟王爷走了吗?昨天不是一直说好要让王妃帮你看病,现在分开的话是不是就不作数了?”
没想到虞营会这么问,虞越奇怪地看向他,“昨天晚上王妃不是开了方子,说先喝五天看看效果,当时你也在一旁看着,转眼就忘了?”
这倒是稀奇,虞营向来对他这个兄长的身体看得比什么都要紧,他咳一声,虞营就忧心忡忡地看他半天,这时候怎么三心二意的?
“没忘没忘,哎呀,我这不是担心以后吗,你这情况都已经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只喝五天的药就能看见成效,万一今天分开之后咱们又找不到他们人了可怎么办?”虞营一听兄长误会了自己,连苏楚陌还在场都忘了,火急火燎地解释。
虞越眼底隐隐的笑意又没了,虞营这话也太容易得罪人了一些,要是苏楚陌忽然心血来潮想跟他计较,到时候可就连哭的地方都没有了。
说到李昭烟给虞越的方子,一直沉默着的苏楚陌总算开了口,对虞越说:“那方子你就给这儿吧,让他们每天按时煎了给你送去客栈。”
“也好,那就有劳了。”看着苏楚陌就像是完全无视了虞营这个人似的,丝毫没将他的话听进去,虞越第一次因为别人会忽略自家弟弟而松了一口气。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