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一只船缓缓靠向岸边,早有人在地面上等候。
“王爷王妃慢些,这儿路不平,仔细绊着了……”手里提着一盏灯的老者在前头领着路,细心提醒跟着他的苏楚陌和李昭烟。
只半日光景,船只便已靠岸,因着天色的缘故,李昭烟看不清周围精致,也就无从判断他们这是在哪儿。
虞家兄弟自然一起跟上,苏楚陌没说,就意味着他们不是不能跟上来,真有什么不能让人见的,苏楚陌该知道把他们打发了才是。
“阿七传信说还有客人和王爷一道,属下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住处,王爷看是现在过去还是?”老者约摸是个管事儿的,走了没几步就问起苏楚陌的意思。
眼下已经到了死亡沼泽林附近,便不急于一时了,苏楚陌看了一眼远处的灯火,启唇说道:“先住下罢,明日再去。”
说的隐晦,虞家两个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道苏楚陌来着儿是有事情要处理,也不多打听,还算有分寸。
岂料他们不开口,苏楚陌却不会因此而忽视他们,话头一转就提到了虞家,“虞家主,既然你千里迢迢过来一趟,本王这儿有一桩生意,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这时候能说不感兴趣吗?虞越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他还等着燕王妃治病,诊金是交了不假,可要是苏楚陌一个不高兴,他就该白高兴一场了。
心里已经开始吐槽,虞越面上镇定自若,甚至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腰间玉佩底下缀着的流苏,实则是借着这个动作整理思绪,“王爷给的自然是好生意,只是不妨先说说,也让我看看有没有和王爷做生意的本钱。”
“听闻虞家收了一批药材,这几日应当正好要从这儿过,不如多停两日,让王妃瞧瞧有没有合眼的。”李昭烟习医,所知者甚多,苏楚陌索性拿这当说辞。
虞越信与不信是一回事儿,此时却没有拒绝的余地,温和地笑着答应下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竟值得王爷亲自开口,可是让我这心提起来许多,若是药材的事,那好说,稍后到了住处我便休书一封,给负责采购的人,让他们在最近的乡镇停下。”
想也知道苏楚陌要这药材绝不是为了李昭烟,燕王府什么珍贵的药材搞不到,会看得上他收来的?
然而商人么,将人趋利避害的特征体现到了极致,自然清楚这种时候苏楚陌说什么就是什么,毕竟那一批药材不在少数,苏楚陌开口要了,就不可能是给一个两个人用。
这么大规模的需求是因为什么,虞越担心知道之后会被强逼着和苏楚陌绑在一起,半句也不多问,面上半分好奇都没表现出来。
更别说虞营,他连这其中的关窍都没看出来,只觉得这些弯弯绕的话听着让人头疼,故意落后了几步,折起路边少数顽强存活的草木。
这附近却是没有大些的城镇的,都是零零碎碎的村落,老者便是将他们带到了眼下离得最近的一处村落,收拾出来的住处就在村头,是两处不相邻的民居。
“两家都是收拾妥当的,王爷看着哪个合意便住哪个,另一家给客人。”在屋舍前留步,老者等着苏楚陌的吩咐。
“既然有客人,那便合该是客人先选,虞家主,你中意哪个?”苏楚陌这时候倒是和善了,目光算得上是客气地问。
虞越面上笑意微僵,转瞬调整了过来,也是客客气气的,“有道是客随主便,还是王爷王妃先选,我们兄弟二人住哪儿都是一样的。”
这屋子苏楚陌连进都没进过,也就不可能知道内里详情,方才就是那么个意思,听虞越这么说,也便不再理会。
只是不多时,外头忽然响起唢呐声,听着倒不是进出的,可这打发本就人少,屋舍见空隙也大,声音就这么不遮不挡的传了过来。
老者很快便脚步匆匆地赶来显然是一听见动静就来了,“是村子里有老人离世,原说的不大办,属下也就没提,不知道这会子怎么忽然热闹了起来,知道这样的事情也没法去劝,只怕要闹腾到后半夜了。”
苏楚陌闻言便皱起眉头,习武之人本就讲究个耳聪目明,外头吵闹成这个样子,他要如何歇息?
为今之计要么就是让那户人家听了唢呐,要么就是换个住处,往远里再换,哪一个都不妥,老者少不得自责起来,“都是属下疏忽了,白日问过之后便再没往心里去,要是知道他们要改主意,属下怎么也不能将住处给您安排到这儿,这……”
“没什么,热热闹闹的也好。”李昭烟从一边的行李中抬头,“我有些晕船,今天夜里正要难受呢,睡着了也不好,既然正好遇上了白事,不如离远些去瞧瞧,也分散分散注意力。”
老者的话还没说完,听见李昭烟这话,一时不知真假,他在苏楚陌年纪尚小的时候就在他身边做事儿,到后来管着这边儿,就不怎么往京城去了,难道见苏楚陌一次,还没把事情办妥,心里可不舒服了,李昭烟这么一说,他便迟疑起来。
苏楚陌也知道李昭烟的意思,方才皱眉倒不是因着老者事情办的不妥,这些事情本就是无法控制的,难不成说他来了,人家都红白喜事都得停了?
“王妃说的是,你先去吧,让人送些吃食茶水就是了,都备着吧?”到底是不忍看上了年纪的老者再因着这么一桩小事儿挂心,苏楚陌问道。
“备了备了,都是问了阿七,准备的您和王妃喜欢的,客人那边也有,都是一样的。”老者果然被带到了这事情了,火急火燎让人去将准备好的东西拿来,没再一味因着小小的意外自责。
李昭烟这话也不是说着玩儿,稍稍归置了行李,她便起身走到桌前的苏楚陌身边,“王爷,走吧。”
“真要去?”苏楚陌有些不信,李昭烟可是怕冷怕得厉害,晚上这会儿正是冷的时候,她出门做什么?
“自然要去了,带着虞家主他们一起走走,就得冻了冻他,本来也吵的睡不到,我看看虞家主的身体都什么毛病。”李昭烟一本正经地说。
苏楚陌不清楚他们大夫的事儿,只是不想让李昭烟手冷,很随意地说:“你在屋里等着,让他们出去走走之后再过来就是了,何必跟着一起去?”
不用想也知道苏楚陌为什么不让自己出门,李昭烟微微扬起唇角,继续劝说苏楚陌,“我当真有些晕船,这次没想着要走水路,便没带着药,不出去吹吹风,夜里可就更冷了。”
苏楚陌这才看向李昭烟,像是在辨别她这话的真假,李昭烟看着比苏子玉沈意遥都要沉稳,苏楚陌却知道她实际上也是个爱玩儿的,说不定就是想去看热闹,才故意说是晕船。
可这屋子里即便是燃了许多蜡烛,仍旧是有些昏暗的,苏楚陌还真没法儿在这样的情况下看清楚李昭烟的脸色,至于精神好不好?谁在水上摇摇晃晃半天,那精神也不能好啊。
知道苏楚陌在打量自己,李昭烟故意凑近了些,“王爷瞧瞧,看我是不是精神不好,万一夜里发烧了怎么办?”
得,李昭烟不贫嘴还好,一贫嘴,苏楚陌就认定了她只是想去看热闹,伸手拽着李昭烟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将阿七唤了来,“去虞家主那边传个话,让他出去走上一刻钟再回来,就说王妃要再诊一次脉。”
又没骗过苏楚陌,李昭烟索性也不找借口了,眼巴巴看着他,“王爷,我还没来过这边儿呢,好不容易来一次,明儿进了林子可就不知道要几天才能出来,到时候就没时间玩儿了……”
“果然是为了玩儿?”苏楚陌很会抓重点,一句话就让李昭烟哑口无言,偏一看她怏怏的,自己又心软起来,“让翠月去找披风,裹严实些再出去。”
李昭烟喜形于色,连着跟苏楚陌说了几句好话,又扬声叫来翠月,“去马车里找我的披风,你也加件衣裳,咱们出去吹——出去走走去。”
一时得意忘形,险些说错了话,见苏楚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李昭烟撇开目光不与他对视。
备船的人可是用心了,知道他们前面还有陆路,船上地方大得很,连马车也一起运了过来,就是两架马车的马都晕船了,还在刚下船的地方不肯回来。
有些距离不假,只是翠月出去的话,没什么事的阿七是会跟着的,也不担心黑灯瞎火会出事儿。
正等着翠月回来,虞家兄弟两个就来了,虞越没听过诊脉前要吹风的,是以有些疑惑,“王妃,王爷身边的人方才过来说要我出去走走再来诊脉,这是何故?”
“你这病是先天带来的,只是又说不清当时到底是怎么样,这些年想来你也看了许多大夫,正因为他们太循规蹈矩……”逢人来问,李昭烟便专心解答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