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就见外了,有人盯着你是常事,如今的燕王府也是举步维艰,不知有多少人盯着……”
俩人压低了声音聊天,虽然有些偷偷摸摸的意思在里头,却都是少有的放松,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困了,挨着睡了过去。
“这事情不对啊,大人,怎么燕王妃一看见信就直接进宫去了,这么一来,咱们接下来的计划可怎么办?”俞府书房,常年为俞铖出谋划策的瘦弱书生眉头不展,眼中是少有的烦躁,虽是深夜,却不见半点困意。
他们等了好些年了,终于等来一个乱了的局面,定北王回了封地,苏楚陌命丧郦国,小皇帝根基未稳,说这不是天赐良机,他们自己都要脸红了。
可就是这样的局面,离间燕王府和小皇帝居然成了一桩难事。
谁能想到小皇帝对燕王府会这么信任,或者换言之,没人知道苏楚陌是怎么讨了小皇帝欢心,又是为什么,在那样混乱的时候不愿意自己上位,以至于如今没了性命。
“啧,真是让人头疼,你回去再想想吧,看还有什么办法,我这两日去走动走动,探探朝中另外几个人的口风。”
这么说着,俞铖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很有耐心,一颗一颗喂着鹦鹉吃果仁。
天光大亮之时李昭烟才醒,许氏已经没了踪影,倒是碧云在屋里守着,想来也是许氏不想让别的宫女接触到李昭烟。
“你家主子呢?”
“皇上一下朝就来了,太后娘娘正陪着皇上煮茶,让王妃醒来之后收拾好了过去呢。”碧云待李昭烟还是先前的客气,其中又夹杂着些敬意。
“皇上来了?”李昭烟慌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也不早些叫我,这传出去还得了。”
这可不是李昭烟胡说,她在许氏这儿歇了也就歇了,也不是没有命妇进宫之后因为各种原因歇在宫里的,可如今皇上一下朝就过来,她待会儿出宫时一定会有人编排。
碧云见李昭烟着急,知道她担心什么,宽慰道:“这事娘娘的意思,您放心好了,苏太妃和秦太妃都在,没人会传出什么闲话的。”
这下李昭烟倒是不担心了,就是有些好奇,一边儿将许氏找出来的衣裳往身上套,一边儿询问碧云,“今儿是有什么事吗,怎么都到太后这人来了?”
“也不是,就是整日在宫里闷了些,几位娘娘便常有往来,原也是约好了隔两日一聚,逢了谁有事就往后推,您这会子出去也能和几位娘娘说说话,有什么事情也是个机会,不必担心谁说什么。”碧云显然是在转述许氏的意思,这是让李昭烟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借着今天这不会让人说闲话的时候说了,免得她们私底下联系还有可能被人抓着把柄。
明白许氏是在替燕王府考虑,李昭烟记下了她的恩情,毕竟燕王府现在的处境确实不怎么样,即便明面上还看不出什么,明眼人却轻易就能发现暗处的波-涛-汹-涌。
这一番折腾下来,等李昭烟出宫时已经是正午时分,太阳就在正中间散发光亮,晃得人睁不开眼。
原是在宫里的轿子上坐着,李昭烟心里琢磨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偏生四平八稳的轿子不知怎么,忽然东倒西歪。
“哎呦,这是怎么了,地面晃得厉害——”
地震!
李昭烟心中跟着一震,忙道:“快将轿子放下,都靠着轿子坐在地上,以免摔倒。”
身份在那儿摆着,李昭烟的话他们自然要听,何况他们也能分辨出李昭烟这是为他们好,一个俩个乖乖将轿子停在了闹哄哄的街道,轿子里的李昭烟甚至将人群的惊呼听得一清二楚。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李昭烟一咬牙,掀了帘子从轿子里出来,“大家都别慌,尽量离货架什么的远一些,待在空旷的地方就别动了,这时候乱跑只会更危险。”
李昭烟这张脸在京城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大家是没经历过这种忽然到了的震动,却知道燕王妃一定比他们懂得多,听她的准没错。
因而虽然李昭烟声音不怎么大,在大家的口口相传中也很快安抚住了不少百姓,让这局面暂时不那么混乱。
轿子紧贴着地面,李昭烟对地震的严重程度感知明显,发现不是什么大问题之后就放心了些,想着官府的人一时半刻也来不了,继续安抚起百姓。
这种时候有个位高权重的人陪着,大家心里的慌乱确实一下子就散了许多,最初的恐慌过去之后不免对这稀奇的动静好奇起来。
李昭烟这才知道这儿的人居然连地震是什么都不知道,庆幸了一下这次的地震不严重,李昭烟解释道:“这是地震,或者叫地动也可以,在一些地方是很常见的现象,咱们这儿因为是京城,一般即便是有地震,到这儿也感受不到了,所以大家才没见过。”
“那这么说,别的地方晃得比我们这儿还厉害了?”
人群里有个大嗓门扯着嗓子问道。
大家都在地上坐着,也不讲究地上有没有灰,脏不脏,也就导致,即便有人说话,只要人家不抬头,除了身边的人之外没有其他人知道是谁开的口。
这话提醒了李昭烟,她顿时紧张起来,刚才局势太混乱,她只顾着安抚百姓,一时忘了京城不可能是震源,那么在京城的感受都是这样,震源该成了什么样子?
震动还在继续,有人待不住了,想要回到自己家里去,觉得那才是安全的地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想要往前移动。
李昭烟正要让人抬着轿子返程回宫去提醒皇帝准备救灾的事,一抬眼就看见有几个人在人群里乱挤,搞的周围人怨声载道。
“干什么去?这时候待在外面才比较安全,也不想想万一待在家里的时候房子被震塌了怎么办?”
倒不是李昭烟危言耸听,实在是现在的房子连个承重墙都没有,一些有钱人家家里的柱子倒有些用,可寻常百姓呢,谁家不是平平整整四面墙,连承重墙是什么都不知道。
一听李昭烟说房子可能会塌,原本要回去的人不敢动了,然而另外却有人紧张起来,“那我家的房子是不是就要没了?”
“都什么时候了,房子比命还重要啊?”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们老两口花了大半辈子攒下的钱给我儿子盖的大房子,要留着给他娶媳妇的,塌了怎么办?”
一位老妇人说着就要往人群外面去,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你现在回去,倒是万一房子塌了被砸死了,那不是白回去了,怎么,那房子要塌,你一个老太太还能伸手撑住不成?”
被人这么一顿刺,老妇人总算是理智了些,只是俩眼不停地掉眼泪,看得周围人在对地震的惶恐之余也有些心酸。
京城的人还有闲心想这想那,处在震源的川蜀地区却俨然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山石接连滚落,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
蜀地地形本就险峻,住在山沟沟里的人也不少了,这么一来,逃命的机会都没有,转瞬间就没了生机。
“快跑啊,赶紧跑!”
离山远的地方也没多好过,唯一的好处就是他们不必面对毫无抵抗之力的山石,只要躲过不停坍塌的房屋和地面的裂缝,就能求得一线生机。
大批往外涌的人群里,一个穿着灰扑扑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夹袄的男人拼了命地往回跑,身后几个兄弟拽都拽不住,只能跟着劝着。
“川子,你现在回去也救不了你英妹子了,你家在山底下,你看看这儿什么样子,那山底下还能有活路吗?”年长些的男人发了狠,接着人群的冲撞将人一把拦住,迫使川子看着自己。
“哥,英子刚给我生了娃,我不能丢下她,我得回去接他们,就是死,我得跟他们死在一块儿——”
“啪!”
话没说完,川子面前的男人就给了他一巴掌,用力之大,身边急匆匆逃命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一眼他们。
“这都什么时候了,吵什么呢,赶紧逃命吧!”
路人劝过便去追自己的家人,毕竟只是一面之缘,谁又愿意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呢。
见川子已经冷静了些,他对面的男人才继续劝说:“你听个一句,这会儿回去就是死路一条,跟哥走,咱们往空旷的地方去,这样最起码没东西能砸到我们,活下来的可能也要大一些。”
川子被说服了,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他对家里妻儿的爱,他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
面对生死存亡,人的直觉总是准到令人心惊,没人教过他们要怎样在地震下求生,他们却还是知道什么地方相对更安全一些。
李昭烟说这是常有的事,可那是在她的世界,在这儿,从来就没有过所谓的什么地震,否则也不会仍然有人住在山脚下。
最初开始混乱的地方,木板搭建起来的房屋已经被巨石掩埋,一片狼藉,连存在过的痕迹都看不出半点儿。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