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前所未见的天灾,地方官员哪里敢也半分耽搁,当即让人快马加鞭连夜将折子送往京城,折子里再三表明他正在全力救灾,请皇帝派人前往蜀地帮忙。
折子还在路上,京城就已经因为这事吵得热火朝天,一边是主张让皇帝全力排查,看这才灾祸都殃及了多少地区,一边却说不必小题大做,管好京城就好。
“都先安静。”
龙椅上端坐着的皇帝皱着眉头很是不满地开口,一句话就镇住了底下乱糟糟的局面。
听出皇帝此时的不悦,即便有人因为他的年纪小而对他并不那么信服,面上却还是要做足了样子,顺从地安静下来。
“众卿家不必再争,眼下你们如此,无非就是对这次的异象还不了解,不瞒诸位,早在事情刚出的时候燕王妃就已经亲自入宫,说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既然大家争吵不休,不如听燕王妃说几句?”
“不可!”
皇帝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让允公公传李昭烟进殿,底下长孙大人便高声喊道:“皇上,燕王妃一介妇人,如何能知晓这些,这必然是她哗众取宠的手段,您万不可被蒙骗了才是。”
此言一出,附和者众。
无论政治立场如何,这时候除了得到叮嘱要低调一些的燕王一派,其余大臣几乎就没有支持皇帝的话的,即便平日里在其他决策上站在他这一边的大臣这时候也沉默不语。
“怎么,大家都觉得这是燕王妃的手段?”
即便已经对这局面有所预料,皇帝脸色还是阴沉得骇人,只是龙椅离底下毕竟还有些距离,又有皇冠前垂下的玉质珠帘遮挡,倒没让看见他的脸色。
“自然,您想想,我们这些饱读诗书的人对这次的事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一个后宅妇人,也无非就是比寻常妇人多识些字,还能越过我们不成?”郑勤常受人夸赞,又是长孙大人的左右手,此时得了示意,开口便是对李昭烟的贬低。
长孙大人听着郑勤的话,动作轻微地颔首,显然对他这番举动是满意的,“郑大人这话在理,皇上您想想,这一朝廷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燕王妃怎么就刚好知道呢?”
“既然大家都这么好奇,让燕王妃来解决大家的疑惑好了,反正你们也想想,为什么事情刚一出燕王妃就来找了朕,而朕却到了现在才告诉你们。”
不欲跟朝臣多争,皇帝抬手示意允公公去外头叫人。
而皇帝的话也在底下的众人心中掀起波澜,是啊,为什么呢?皇帝虽然年纪小,却绝对不是草率的人吧,要是没有把握,真的会让燕王妃出现在朝堂上吗?
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一个不慎,皇帝和燕王妃都得遭人笑话,他们俩个谁看着也不是傻的,难不成她真的知道?
都是脑子转得快的,顺着思路往下一想,心中就开始没底儿了。
没谁想再这种情况下还能看着燕王府出风头,可事关灾情,他们谁又能真的死命拦着。
“难道真的要让燕王妃来?我们这一大群为官多年的大男人就这么输给一个女人吗?”
“你当只有你不情愿,这在场的恐怕也就燕王手底下那些人翘首以盼,剩下的,呵,哪个不想彻底把燕王府踩下去,又怎么可能——”
“燕王妃到——”
前一位大人话没说完,外面儿拉长了的嗓音就传了进来,随即便见允公公领着李昭烟进来。
因着今儿是出现在早朝上,李昭烟难得的,正儿八经让翠月将的她的诰命服找了出来,整整齐齐穿在身上。
这般打扮下,李昭烟看着倒确实多了几分气势,稍稍对朝堂上这些人起了个震慑的作用。
苏楚陌没了是一回事儿,可这满朝文武无论情不情愿,总归是要给李昭烟几分面子的,待她站定之后没什么声音地朝她施了半礼。
“燕王妃。”
“见过诸位大人。”
李昭烟对他们同样爱搭不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关系,做个样子也就是了,要是再说非得笑着,李昭烟可笑不出来。
“皇上方才说燕王妃知道这次的异象是怎么一回事儿,既然燕王妃到了,不妨跟我们解释解释?”郑勤瞧着有燕王一派的人要给李昭烟台阶儿下了,唰得一下就站了出来。
话到了嘴边儿的那位大人不满地瞪了郑勤一眼,闷闷不乐地低头,嘴唇嗫喏,显然在小声抱怨什么。
只有离他近的人才能听见他说:“……郑大人莫非成精了,知道我们要拦着王妃,所以抢先一步开口?”
是了,燕王一派的人也不怎么相信李昭烟真的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抢着开口只是想随便找个什么事情先糊弄一下,免得李昭烟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罢了,倒是郑勤这一开口给李昭烟省了事儿。
“郑大人放心,我今天既然敢来,自然就做足了准备,这异象在记载中唤作地震,也叫地动,每次都是从一个地方或者几个地方向周围蔓延……”
不慌不满地在这满殿大臣之中将自己打好的草稿款款而谈,李昭烟越说越顺畅,听着也让人逐渐不由自主地去相信。
眼见大半的人都要被糊弄,郑勤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思,忽然打断了李昭烟的话,“燕王妃说得倒是有条有理,只是谁知道你这话是真是假,你今日站在这里是这么说,日后若验证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你肯定还有别的说辞,到时候人力物力也消耗了,好人也叫你做了,亏损的可是国库。”
不知道郑勤对自己为什么这么大的敌意,李昭烟虽被质疑,却不怎么恼火,继续说道:“郑大人担心的是,不过这个问题正是皇上愿意相信我的关键所在,原本就是要告诉大家的,省得大家对皇上的决策有质疑。
异象,或者说是地震发生的当天我就进过宫一趟,向皇上说明了此事,彼时皇上的反应和大家一样,都觉得我是在信口开河。
为了取信于皇上,也为了将事情公布出来之后能取信于大家,我即刻便让人沿着京城四周去询问,一点一点排查出了大致方向,找到了最开始的点,也就是震源,如无意外,出事的应当是蜀地。”
“蜀地?”
原本对李昭烟的话还有些信服的朝臣立刻嗤笑一声,讥讽道:“燕王妃说话可要负些责任,蜀地与京城隔了两个大省,若依你所言,岂不是大半个东临都有你说的这个什么地震?”
“确实如此。”李昭烟不闪不躲地对上开口那位大臣的目光,坦然道:“越往蜀地的方向,感受到的震动越强烈,相反的方向却逐渐开始对这件事情根本连察觉都没有察觉,大人要是不信,大可以自己也找人去查。”
李昭烟这不客气的样子又惹恼了些人,大家本就因为苏楚陌的事儿憋足了劲儿要整治燕王府 她这样子可不就相当于送了借口给这一群人么。
话题顿时从地震上偏离,你一言我一语地讨伐起李昭烟的嚣张气焰。
“燕王妃一个妇道人家,能出现在朝堂之上已经是皇上开恩,她却如此蛮横无理,哪里像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是啊,诸位大人都在与燕王妃说正事,燕王妃话里话外却是对大人们恶语相向,实在欺人太甚了些。”
“哎,顾大人此言差矣,分明就是在说地震的事,扯燕王妃做什么嘛?”
“哎呀呀,冯大人才是此言差矣,我等说的就是正事,只是这一切不都是出自燕王妃所言,我们不得问清楚了吗?”
有人想帮李昭烟说话,只是三言两语便被庞大的,想要给李昭烟一个下马威的大臣们搪塞过去,只一味说着早已偏离主题的,半分不留情的难听话。
有意思的是读书人的难听话还不同于市井混混,一个一个引经据典,一字一句出口成章,却偏是没用在正事上。
皇帝依着上朝之前李昭烟的意思由着底下诋毁燕王府,实际上龙袍宽大的袖子底下,皇帝指甲已经死死掐进了掌心。
他还是个不怎么能成功将自己情绪遮掩起来的人,燕王府对他来说也意义非凡,他几次忍不住要开口,对上李昭烟的目光之后又旗鼓偃息。
“啧。”
过了好一会儿,李昭烟刚醒神一般皱了皱眉,抬手用小指碰了碰耳朵,“我只是稍有些走神,怎么早朝就变得跟闹市口一般,大家这是在争什么?”
好么,一个俩个风度都不要了,冷嘲热讽半天,合着人家根本就没听进去,最闹腾的几个人脸色当场就变了,铁青着一张脸去看李昭烟。
“这又是怎么了?郑大人,方才你对我的话多有怀疑,我不过是琢磨着该怎么同你解释,这一晃神的工夫,莫非大家又换了什么新话题?”
将大家的脸色看得一清二楚,李昭烟偏要让他们面子上过不去,故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话赶话地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