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马威不成,李昭烟又早已经跟皇帝商量出了法子,后半场全被李昭烟掌控着局势,倒叫这许多别有用心之人没了言语。
一场早朝下来,赈灾救援的事已经定了下来只待一个具体章程。
出于皇帝的私心,以及确实别人对地震的了解不如李昭烟,皇帝忽视了群臣的意见,让李昭烟留到了早朝结束。
一群人等着散朝之后找补回来,不料刚一散朝,碧云就在外头候着了,见李昭烟出来,忙迎了上来,“王妃可算是出来了,太后听说皇上今儿会召您进宫,一早便在松鹤楼煮了茶,就盼着您去呢。”
这也是出于皇帝的授意,他知道今天一旦李昭烟出现在早朝上,就等于是站在了风口浪尖,让她跟大臣们一起离宫那还了得?
于是便在前一天夜里亲自去找了太后,让她安排个人在金銮殿外面候着,一下朝就将李昭烟叫走。
一路快马加鞭,蜀地那地方官员的折子总算是在李昭烟上朝那天过后的第三天到了京城。
原是可以更快些的,只是时不时便有余震,轻微的震动惊着了马儿,跑了不少冤枉路。
“皇上,外头来了信使,说是蜀地来的。”
一应事宜都交待了下去,皇帝难道有空在花园里走走,谁知没走几步,宫门口的侍卫便找了过来。
“快将人叫到书房,允公公你去请负责敲定救灾章程的几位大臣来,让他们也看看这信上写的什么。”皇帝顿时没了继续走下去的心思,转身急急忙忙往书房走,嘴上来不停歇地吩咐着。
前几天在书房里与李昭烟的对话不期然出现在皇帝脑海里,彼时李昭烟刚说完她从探子那儿汇总出来的消息,希望皇上能尽快让人去蜀地帮忙。
只是这事情前所未见,皇帝是相信李昭烟,在这样的事情上却不能这么轻易的相信她,负责便是对蜀地及其周围的百姓的不负责。
斟酌少许,皇帝想了个主意,“你且等上一日,我的人也在打听了,等我的人回来,两边消息一对比,也好拿着证据去说服朝臣。”
李昭烟虽然心急,但也知道把皇帝逼得太紧并没有用,毕竟这事情皇帝一人做不了主,只要朝中大臣不信,即便皇帝下令,他们也可以不尽心去做,耽搁下来,要得不知是多少人的命。
清楚其中利害,李昭烟索性大胆建议道:“不如准备样,皇上派出去的人想来是先皇留下的,我相信他们的办事效率,明日早朝之前应该就能回来,如果我所言非虚,我希望皇上可以准许由我来说服诸位大人。”
对此皇帝自然不解,他如何不知道那些人对燕王府的成见,苏楚陌还在的时候一个俩个逮着机会就说苏楚陌功高盖主,说他觊觎皇位,说他怎样怎样。
反正总体就一个意思,苏楚陌是奸臣贼子。
好不容易让他们盼到苏楚陌没了,谁还会把李昭烟放在眼里,她的话又有几个人愿意听?
看出皇帝的迟疑,李昭烟宽慰他道:“这时候你来做不合适,没几个人会听的,正相反,如果是我去,他们必然想从我的话里找出破绽,如此一来也就不得不认真听,而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空谈,只要他们听了,就一定会被说服。”
李昭烟这话说得在理,皇帝一时没相处反驳的话来,只道:“可他们会针对你,满朝文武中,就连皇爷爷留给我的人都不会支持你,能站在你这一边的人太少了。”
“这无所谓。”李昭烟提出这一点,就势必不可能不考虑其他,“没有更快的让他们接受这一个观点的办法了,地震对大家来说都是前所未闻,方法太过温和会起不到作用的,蜀地的百姓等不起了。”
李昭烟眼里的光让皇帝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现在是李昭烟之外所有人里对地震了解最多的人,从李昭烟口中听到的那些惨烈的例子让他不敢去想,不敢将那些血肉模糊,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的人代入成东临蜀地的百姓。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只能这样,明天一早我会带着燕王府的令牌在早朝开始之后进宫,你安排人带我进偏殿等着,到需要我的时候了让人来叫我就好了。”李昭烟目光坚定,摆明了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皇帝于是妥协,在李昭烟的注视下点头,答应了她的安排。
思绪翻飞间,已经到了书房门口,皇帝挥手让允公公退下,亲自抬手,一点一点将已经有些陈旧的,稍有动静就会发出响声的门推开。
“允公公,你说这次的事情能有一个好结果吗?”
“哎呦,这话奴才怎么好说。”允公公立刻弯下腰去,只是随即又道:“当然了,既然诸位大人已经相信燕王妃的话,并且正在琢磨该怎么办了,想来这事情最后一定会顺利解决。”
不管什么时候,皇帝问的什么,身边儿人总没有往坏处说的道理,一个不慎踩着了当权者的痛处可是要没命的。
“真的顺利便好了……”
皇帝右眼皮不受控制地眨了眨,心中忽然惶恐起来。
信使被方才的侍卫领进来,接连数日的风餐露宿与日夜兼程让他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强撑着走进来已经是极限,行礼时直接趴在地上,连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你便是蜀地来的信使,那你且说说,蜀地如何是什么情形?”皇帝让人搀着信使在椅子上坐下,适才开口询问。
至于合不合规矩?按说赐座的话,信使这身份有个凳子就不错了,可如今给了凳子他也坐不住,何必再折腾呢。
信使喝了两口茶水又狼吞虎咽吃下几口点心,胡乱抹了一把嘴之后从怀里掏出上司的折子,一面递给允公公,一面道:“这是大人的陈情书,小人离开蜀地时死的人已经不计其数,据底下人来报,不算出门的,离山近的村子一个幸存者都没有。
一开始便是地动山摇,半人长的口子地上到处都是,房子说倒就倒,箩筐大的石头都算小的,有的一块儿石头就砸塌了整间房,动作慢的人跑都跑不及。
即便侥幸跑了,外头本就晃得厉害,蜀地这地方道路坎坷,也跑不快,路上又死了许多人……”
听着信使的描述,皇帝脑海里仿佛出现了人间炼狱,原来李昭烟一开始所说的还不是最严峻的,真正的炼狱出现在了东临,在他的国土。
信使已经说完许久,皇帝却迟迟没出声,连动也没怎么动,要不是看见他通红的眼眶,怕是有人要怀疑皇帝在走神了。
信还死死攥在手上,上面的皱褶只怕已经无法抚平。
少顷,允公公打发去请那几位大人的太监回来了,跟在他们要请的人身后。
皇帝对出现在门口的人恍若未觉,小太监要出声行礼,被允公公的手势拦住,他在皇帝耳边低声道:“皇上,您要见的几位大人来了。”
“来了啊?进来吧,赐座。”
随意摆了摆手,皇帝自顾自取出手中已经不成样子的信,凑合着看了下去。
蜀地险峻,派遣而去的官员自然是做实事的,折子上一句虚的都没有,甚至这位父母官在写折子之前冒着危险往近山的地方走了走,要不是被随行师爷死活拉住,兴许还要再往前一些。
因为这不要命的行为,这封折子写的都是亲眼所见的,最开始的灾难,父母官对京城的救援及其渴望,因为只那一趟便足以叫他知道,这局面他应对不了。
一字一句看完,皇帝只觉得眼中酸涩,心里也堵了什么东西一样,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随手将信递给允公公,皇帝有些乏力地说:“把这信给几位大人传阅,信使再说一遍你离开时蜀地的情形。”
还没见信,几位大人都不知道从下朝到现在短短的时间里皇帝都听人说了什么,分明早朝时还对他们敲定下一半的章程颇为满意。
知道信到了第一位大人手上,瘫坐在椅子上的信使也有气无力地再次讲述,这些远在京城的高官才知道他们将事情想的有多简单。
即便有李昭烟那么说了,他们也只是觉得蜀地比京城严重不了多少,毕竟在他们看了就不存在李昭烟说的什么震源啊什么的,那都是危言耸听才对。
现在却有人在他们面前,亲口告诉他们,实际情况比他们所想的要严重十倍百倍,第一天死的人连尸骨都没法敛。
“……小的离开岭南时还能感觉到不时的摇晃,是靠近京城之后才好些的,足见蜀地这几日丝毫不曾安稳,请皇上与诸位大人尽快想个法子救救蜀地百姓吧!”
说着,信使挣扎着从椅子上跪到地上,重重地朝着皇帝磕了个头。
不等皇帝让人去搀,信使就已经彻底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允公公一眼瞧见门口渐近的人影,亲自迎了出去,“您快给看看,这位小哥从蜀地日夜兼程赶来的,可别累出了什么毛病。”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