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太医上来检查了半天,讷讷着在皇帝面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手足无措地将药箱里的东西翻得越来越乱。
刘院判今儿休沐,其他几位太医在后边儿院子里拾掇药草,去的人着急,只当是检查检查,私以为不会出事,就没往心里去,随手拉了个小年轻了,这时候却坏了事儿。
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呼吸,这时候经验足的老手还会采取一些措施,年轻小孩儿哪里知道这些,又因为皇帝和这么多人在跟前,紧张得不行,除了哆嗦还能想起来干什么。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一瞧太医这样儿就知道坏事了,长孙大人神色一厉,质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等着你回话呢,磨磨蹭蹭做什么?”
“皇上,大人,这,这人已经没气儿了啊。”
年轻太医哆哆嗦嗦着总算是说出一句话来,随即便害怕地低下了头,生怕哪位贵人发脾气。
皇帝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听到太医这么说,还是面色一变,眼眶通红着看向平躺在地上的人,“允公公再走一趟,去刘院判家里把他叫来,朕要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还当着年轻太医的面,皇帝却半点也没顾及他,显然对他的医术是不信任的。
允公公方才是跟着一起听的信使的经历,对他又是钦佩又是心疼,这会子一听里头不定有什么问题,立马就应了皇帝的吩咐,交待人把这儿伺候好之后就小跑着出了门。
只是台阶儿下到一半,允公公忽然又反身回来,寻求皇帝对意见,“燕王妃医术承袭自白神医,不如一道请来?”
想着也是顺路,皇帝胡乱点了点头,“路上跟他们把情况说了,你从头看到尾的,想来也不会遗漏什么,让他们在路上就想办法。”
允公公到时刘院判正和妻子一起出门,刘夫人手臂上还挎着一只小竹篮,里头不知是什么,用红布盖着,叫人瞧不真切。
“允公公怎么来了?”抬眼就见了人,刘院判安抚了妻子几句,朝允公公作了个揖。
天子近臣,他们这些人自然要小心对待了,稍有不慎,万一被人在皇帝念叨了可不好。
允公公忙客客气气去搀刘院判,又三两句将事情交待清楚,“那人只歇了歇,吃了些点心和水,再起来就没动静了,太医院倒是去了个小太医,只是说人已经没气了,皇上不信,特意让咱家来请您和燕王妃呐。”
往常好说话的刘院判今儿却没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转头去看不远处站着的刘夫人。
这么几步路,刘夫人自然将一切听得清清楚楚,见状便道:“那老爷就快随允公公去吧,若真能救人一命,菩萨也不会怪你今日不曾亲自去还愿的。”
原是要去还愿,京城人常去的护国寺,今儿正因为李昭烟来了,在家里安分了半天罢了,可这……
“哎呦,刘大人要同夫人去护国寺?那咱们快些走,正好还有个差事没人去,刘院判若顺路去办了,今儿去晚些倒不碍,与夫人在寺里住一日便是了,皇上定然会准假的。”
允公公一听见护国寺三个字,眼睛霎时一亮,声音也被方才略高了些,看得出是有些急切了。
听出这事情还有转机,刘院判与夫人对视一眼,示意刘夫人稍候,自己到允公公跟前询问。
眨眨眼,允公公故作神秘地说:“这事情咱家一个做奴才的也不好说,刘大人只需记着,害了您对咱家也没半分好处不是?咱家这是听说您二位正好要去护国寺,想卖您个好。”
“如此,那便走吧。”
少有人知刘院判对神佛之事信得很,遇上什么难以决策的事情总要上柱香,非说求了菩萨庇佑才能安心,今日若是去不成,怕是要惦记许久了。
既有转机,刘夫人也不急着走了,回转进了院子,想着随便做些什么等刘院判回来。
俩人再接上李昭烟,一路往宫中去。
自然,照着皇帝的吩咐,允公公将那信使的情况都与李昭烟和刘院判说了。
心急赶路,允公公没注意到李昭烟与刘院判那变得微妙起来的神情。
这事情可不好办了,俩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医者,想也知道那年轻太医犯了什么错,要说是怪不到他头上不假,可信使这身份……皇上总不能不给人一个交代。
人家千里迢迢来送信,信到了,人没了,说出去未免让人觉得皇帝对蜀地之事不伤心,否则为何一群太医救不回一个只是力竭,却身体康健的青壮年?
到底允公公是皇帝身边儿的人,李昭烟和刘院判没当着面儿说信使的事,一言不发着进了宫。
皇帝与几位大臣当然不是干等着,空隙里又就着蜀地的情形商议了起来,重视程度相较与之前高出许多。
正到有争议的地方,外头允公公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燕王妃跟刘院判来了。”
“快进来。”
皇帝脸色当即缓和下来,抬手示意几人先不必继续说下去。
先前下了定论的那年轻太医就在门口站着,见了刘院判才终于慌了神,怯怯地看着刘院判,嗫喏着替自己解释了两句。
“我大概知道情况,你安心等着。”里头已经叫了,刘院判只匆忙将人安抚住,脚下半步没停地跟在路上了身后进去。
即便是不知道别的,皇帝却还是清楚这事情不能随便移动患者,对,患者,皇帝觉得是年轻太医医术的问题,信使不可能这么轻易出事,所以允公公离开的时候信使是什么样子,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子。
几步走到地上躺着的信使旁边,皇帝眼中的担忧不似做伪,急切地催促李昭烟与刘院判,“你们俩个来了,快看看这人是怎么了。”
说话间,李昭烟目光一直没离开地上的人,忽然瞥见他尾指像是动了,顾不上回话,赶忙蹲下-身仔细检查。
见她一来就发现了什么的样子,刘院判被唤起了几分好奇,在旁边看着路上了的动作。
皇帝也噤了声,生怕惊扰了李昭烟。
片刻,李昭烟舒了口气,对紧盯着自己的皇帝道:“人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这一路上实在太辛苦,在放松下来之后身体就会处于一种假死的状态,以便于他能尽快恢复,不如将人送到太医院修养几天。”
从李昭烟口中听到信使安然无恙的话,皇帝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转头又去看刘院判,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倒是少见皇帝这有些孩子气的样子,刘院判对上他的目光,只一瞬便低下头,臣子不可直视君王,这是规矩。
“燕王妃所言属实,这位小哥歇上几日就会没事了,劳请皇上让人将他抬去太医院安置,微臣每日会亲自照看,请皇上放心。”低眉垂眼,刘院判恭敬道。
如此,皇帝果真放下心来,夸赞了李昭烟与刘院判两句之后便让人将信使送去太医院,只是转头就要追究那年轻太医的失职。
“今日若因你一时大意,致使信使果真丧命,你可担得起这责任?”
怒目拍桌,皇帝被这年轻太医气得不轻,也就是他不相信,想起来找人再看,要是直接信了呢,那这人岂不是要被埋进土里活活闷死?
年轻太医在刘院判面前尚敢辩解两句,见了皇帝却没有胆子了,只一个劲儿地认错,半句解释的话也不敢说,只怕让皇帝更生气。
到底不经事,年轻太医只想着反正人也没有出事,只要认错,皇帝应当会宽恕与他,却忘了这些幸运是如何得来,慌乱之下也忽视了真的有一条人命险些葬送在他手上。
“皇上,您可否听微臣一言?”
事关太医院,李昭烟贸然开口是有不妥,由刘院判来说却没什么了,皇帝怎么也会给他几分面子,“这假死之症便是与真的咽气一般无二,只有经验丰富的人才有可能辨认一二。
您方才也将燕王妃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楚,她分辨起来也不是草草几眼了事,何况一个后生晚辈,这每年里因着辨不清假死与真死,各地都要冤死不少人,坊间偶有传闻,说的便是谁家的老人已经入了棺,却忽然发出响动,其实这也并不是所谓的诈尸,而是假死的现象。
如此可见,这种情况比比皆是,并非是他学艺不精失职,而是阅历上有所欠缺,今日他有幸得见这一次,往后必然只会更加仔细,皇上不如就饶他这一次,让他负责寸步不离地照顾那位小哥,直至痊愈。”
刘院判这话说得妥帖,将皇帝所说的失职说成了阅历不足,又说很多人都犯过这样的错,那这就不是个例,其他大夫如今都好好的还在行医,就不好因为这事儿处置年轻太医了。
就在这时,李昭烟开口道:“刘院判既然说起了这事,我也正有一事要跟皇上说,正是这假死之状,我曾与师傅提及,想要将假死之症出现的前提与辨认方法详细汇总,编做册子,这样就能减少因为无法辨认而至人丧命的情况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