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态紧急,不过半日,宫中那几人就已经商量出了章程,唯一有待商榷的只余赈灾大臣的人选。
书信送到燕王府,李昭烟刚回来不久,身上还有浅淡是酒气,看罢信件不免皱眉。
“按说这样的事情长孙大人他们应当不会眼睁睁看着交到别人手上,怎么皇上会让人将信送至燕王府?”
云霄也在烟云院,见状试探着道:“会不会是长孙大人想接着这事情探探燕王府的虚实?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事情办好了足以收拢民心,那长孙大人自然没有平白无故将机会拱手让人的道理,但他若只是想看看我们燕王府是否想插手呢?”
是了,苏楚陌刚去,燕王府正该大不如前,想必长孙大人对苏楚陌的死讯仍旧存疑,想验证一番,只要燕王一派有人想揽下此事,长孙大人只怕即刻就会出手。
“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全然不顾,便是不说什么人心不人心,蜀地那么多百姓,赈灾的队伍晚到一日,他们便要多受一日的苦,我们等得,他们等不得。”李昭烟抿唇,在这事情上陷入两难。
她自然是不想让此时的燕王府显然任何纷争,当务之急是将苏楚陌找回来才是。
可地震范围从蜀地为中心一直延展到京城,别的地方就更不用提,这么大一场灾难之下,多少未亡人等着救赎……
“儿臣去。”
不忍让李昭烟为难,云霄抿唇下定了决心,“儿臣是东临的王爷,是父王的孩子,也是皇上少数可以交付信任的人,无论这次负责赈灾的是谁,儿臣会请命一同前往,一是为我燕王府挣口气,二来……儿臣也想看看如今的灾民都是什么景象了,皇帝不得离京,合该儿臣代他体察民情。”
“这怎么使得,你还是个孩子,地震到现在只怕是这两日刚停,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余波,我不会让你去冒这样的险。”李昭烟当即拒绝,半分余地也没留。
然而云霄既然开口了,自是已经考虑周全,寸步不让地说:“儿臣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对这其中利害自然想得明白,父王与您都教导儿臣,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一桩事于燕王府有利,于百姓又利,于儿臣阅历之增长有利,无非是有些风险,可大丈夫顶天立地,儿臣若连这些困苦都无法面对,以后又该如何自处?”
这些道理便是不用云霄说,李昭烟自己也心知肚明,要不是苏楚陌忽然遇险的事,她也是很赞同云霄长些见识的,如今确实不能答应了。
见云霄打定了主意,晓之以理自是无用,李昭烟垂眸,忽的低落起来,“并非娘亲非要拦着你,可你父王也是这样一走,忽然就说出了事,若你……”
一句话就将云霄拿捏住了,他是重情重义之人,李昭烟待他入亲子,数载未有半点亏待,他是怎么也看不得李昭烟难过的。
母子俩人陷入僵持,云霄心软却不肯放弃,李昭烟打定了主意不许云霄以身犯险,谁也不愿退让半步。
打破这局面的是宫中来人,李昭烟低眉正要去端茶水,院子里苏福的声音传了进来,“王妃可在院里,宫中来了人,请您与霄王爷出去接旨呢。”
“接旨?”李昭烟顿时顾不得自己还在劝说云霄,三两步走到院子里,“你可问清楚了,当真是来传旨的?”
苏福一路跑来,正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闻言断断续续着说:“确,确实,领头的正是前些日子三天两头往咱们府上来的允公公,手上明黄色圣卷显眼得很,您快去吧,请霄王爷——霄王爷也在?那去您院子里的人只怕要白跑一趟了,您也紧着随王妃去外头吧,允公公等着呢。”
却不知这一趟圣旨上是什么,母子二人暂释前嫌,一同往主院去。
到时允公公正百无聊赖把玩着臂间拂尘上的须子,见人来了,忙正色站直,神情肃穆地等着李昭烟与云霄过来。
“王妃,霄王爷安,咱家来宣旨,您二位……”
这接旨自是要跪着,以示对天子的敬重,可允公公头一回干这事儿,一想着李昭烟和苏云霄要朝自己跪下,那浑身真是那那儿都不舒坦。
倒是李昭烟没见这些小事放在心上,随意带着云霄跪下。
宫中。
一个时辰前,皇帝脸色不怎么好看地坐着,同长孙大人道:“霄王爷与朕年岁将近,蜀地路途遥远,真让他去了,到时候水土不服怎么办?这种事情还是该找一个有经验的官员才好。”
“皇上此言差矣,且不说霄王爷年长于您,那蜀地民风彪悍,寻常官员去了,他们只怕是不愿听从的,燕王早年主张减免蜀地赋税,当地百姓受着他的恩惠,本该由燕王赈灾最为妥当,只是他不是不在了么,便只能由霄王爷代劳。”长孙大人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不妥。
皇帝仍是不愿,在他看来,燕王府刚没了支撑,这时候再让云霄离京无异于雪上加霜,何况蜀地险峻,若云霄再有个三长两短,那他欠燕王府的可就还不清了。
没法直接否定长孙大人的话,皇帝绞尽脑汁想出一个人,“朕记得工部黄大人曾在蜀地任职,是近两年刚调回来的,不如让黄大人去?”
只是这长孙大人既然开口,那就无论如何也要将目的达成才是,皇帝在他眼里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他怎么会因为一个毛孩话改变主意。
争论半响,皇帝到底没说得过长孙大人,却仍是不愿答应,只说:“既然是要霄王爷去,自然也该问问他和燕王妃的意思,这可是燕王府唯一一个男嗣,总不好罔顾他人意愿。”
李昭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皇帝始终坚信这一点,是以,只要这事情让李昭烟知道了,多半就会有转机。
只是皇帝不知道的是他让人送到燕王府的信再次被人调包,换成了一堆繁琐无趣的话,根本就没有提及要让云霄前往蜀地的事,只说人选难定。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送信的人已经回来了好久,燕王府却始终没有动静,长孙大人甚至贴心地问送信的公公信是否送到了燕王妃手中。
“自然,皇上吩咐了要亲手将信交给燕王妃,奴才怎敢懈怠?”送信的是个小公公,回话时战战兢兢,生怕一句话不对就惹恼了谁。
皇帝闻言抿唇,李昭烟不该这么久还没动静才是,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燕王妃与霄王爷并无异议了,皇上不如尽快拟旨,也好让燕王府帮着霄王爷收拾行李。”长孙大人呷了口茶,神情看着享受得很。
一时找不出什么推辞的话,皇帝值得让人备下笔墨纸砚,在长孙大人的注视下提笔下了一道圣旨。
燕王府。
允公公口中最后一句话尾音落下,李昭烟面色恍然,一时竟不知道她和云霄方才争那些有什么意思,他们半天得不出结论的事,一道圣旨下来就有了定论。
霄王爷为监察使,好一个监察使,竟与云霄一开始的想法一般无二。
“快接旨啊,燕王妃。”
李昭烟半天没有动静,允公公身后这一群人里可不全是能信任的,只好小声提醒着,使劲儿朝李昭烟眨眼。
还是云霄反应快些,左右圣旨是给他的,他便先一步接到了手里谢恩。
允公公作势去扶李昭烟,在她耳边低声道:“是长孙大人的主意,您让霄王爷务必做好准备。”
话音入耳,李昭烟顿时一个激灵,长孙大人可在燕王府的事情上一向没什么好心,如今忽然这么安排,不定要作什么妖。
转身从翠月手上接了个钱袋子过来,李昭烟将起塞进允公公手里,“有劳公公走这一趟的,这些心意还请您收下,与诸位公公喝个茶暖暖身子总是好的。”
允公公捏了捏袋子,里头除了银子还有纸,说不好是银票还是别的,“王妃有心了,大冷的天也别在外头久站,您跟霄王爷回吧,咱家也回去交差了。”
“公公慢走。”
冷凝着脸回屋,李昭烟明知道这事情跟云霄没有关系,却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下你满意了,我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有逼着你抗旨的道理,你倒是能顺顺利利往蜀地去了。”
“儿臣……”
云霄不知该如何解释,李昭烟这样子看得他心慌的厉害,他原本已经想到了别的法子说法李昭烟,偏没来得及开口,圣旨就到了,如今再说就不合时宜了。
“罢了,也不是你的错。”到底不忍心看云霄手足无措的样子,李昭烟很快心软,伸手从云霄手里拿过圣旨,“方才没听进去几句,让我看看这上头是怎么写的。”
李昭烟忽然的软化同样让云霄不知该如何是好,愣愣地将圣旨递过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昭烟的脸色。
“嗤。”不知多久,李昭烟忽然讥笑一声,了然道:“怪不得呢,这圣旨只怕也是别人让皇上写的,那就说得过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