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晌午,李昭烟寻思这两日府上的饭食吃着总没什么胃口,招手将院子里赶雀儿的翠月叫到跟前,“你去咱们酒楼传个话,让他们晚些时候送些饭菜过来,从后门来,别让人瞧见了。”
“好,奴婢这就去。”翠月兴冲冲地应了,转而又觉得有些不对,放缓了步子问:“主子,是咱们府上的饭菜不和胃口了么,让他们换换花样不就是了?”
“先不管这个,你先去传话,等你回来了我再告诉你。”李昭烟摆了摆手打发翠月出去,自己又慵懒地靠回椅背。
知道现在是问不出什么了,翠月嘟哝着地出了门。
听着脚步声远了,李昭烟连忙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往屋后去,果然就见方才只露出半边身子的人正是上次一别许久未见的方丈。
“您来了怎么也不让人知会一声,实在是怠慢了,快屋里请。”
说着,李昭烟就要引方丈进屋,不料方丈却双手合十像李昭烟施了一礼,开口道:“不必费事,贫道此番只是提醒施主,紫微星将变,施主该早日做足准备才是。”
“紫微星?”这不是帝王星么?方丈这话说什么意思?
不等李昭烟细问,方丈转瞬没了踪影,只方才的话萦绕在李昭烟心头,久久未散。
琢磨不透的事情可没有还要一直琢磨的道理,积压着的事情已经够多,李昭烟摇了摇头将什么紫微星甩到一边,踩着尚未消融的白雪去往绛春轩。
“嬷嬷,嬷嬷,快让无玦看我。”
刚到院外就听见云懿娇憨的声音,李昭烟不由得加快脚步。
院门口的下人一见李昭烟就手脚麻利地将门推开,只是正要请安时被李昭烟拦住,“不必惊扰她们,我进去瞧瞧。”
丫头连忙噤声,抿着唇目送李昭烟进了院子。
“姐,姐姐,花花……”无玦胡乱挥舞着小手,想要去够云懿头上戴着的一枝红梅,偏云懿左闪右躲,就是不让无玦够到。
抱着无玦的嬷嬷一边要留神脚下,一边还要追云懿,便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留意门口的人了。
直到院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嬷嬷和跑在前面的云懿才意识到什么,齐齐回头来看。
“娘亲!”云懿喜不自胜,蹦蹦跳跳就往李昭烟这边儿来,半点不担心会被脚下的雪滑倒。
“怎么这样开心,在门口就听见你的声音了。”李昭烟弯腰将云懿抱住,笑吟吟地问她。
云懿却忽然目光游移,不敢看李昭烟,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没想到云懿会是这反应,李昭烟担心她做了什么错事,将云懿放在地上让她站稳,自己则蹲下-身子到同她一般高低,耐心问道:“怎么了?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告诉娘亲的,云懿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不是!”云懿急匆匆反驳,随即声音又低下去,细若蚊蝇地说:“只是不用去国子监,那儿的人都好讨厌,只有悠悠待我好,还有蒋夫子和赵夫子……”
若李昭烟不吓云懿,只怕一直没机会知道她在国子监受了多少委屈,苏楚陌一出事,那些个惯会见风使舵的人恐怕缓也没缓就叮嘱了自家小孩儿吧,真是好生难看的吃相呢。
只是那时候她无心顾及其他,云霄又骤然扛起重担,他们谁也没留意到照常去国子监的云懿。
“娘亲怎么了?”云懿还在掰着手指头给李昭烟一一细数,见她眼眶忽然红了,连忙手忙脚乱地将李昭烟抱住,“娘亲不难过呀,这几日不去国子监,云儿和妹妹在绛春轩可开心了。”
李昭烟无意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云懿,被他哄了两句就将心底的酸涩压下,同她说笑起来。
无玦被人冷落在一旁,心急地要找存在感,一着急却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呜呜呀呀个不停。
“无玦嫌我们不和她玩儿呢。”云懿小脸儿上满是灵动的神采,却转身朝无玦做了个鬼脸,逗得她吹着鼻涕泡笑了出来。
陪俩个孩子玩闹了一会儿,李昭烟心中因为方丈的话而带来的沉闷便少了些,惦记着旁的事情,李昭烟便对带孩子的嬷嬷说:“玩儿了这么久,让她们睡会儿吧,不让该累着了。”
就是李昭烟不说,俩个孩子这时候也是要睡的,只是今儿李昭烟来了,才将时间往后推了些,既然李昭烟要走,她们自然也该睡了。
出绛春轩没几步就遇上了来找她的翠月,李昭烟在她开口之前先一步说:“回来的正好,我们去厨房瞧瞧。”
翠月原本还有些小怨念地看着李昭烟,想问她为什么来看小郡主要在自己不在等时候,结果一听李昭烟这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亦步亦趋地跟着人走了。
酒楼的人掐着点儿将翠月要的菜送来,只是去时还兴冲冲的翠月这会儿却耷拉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摆上桌就回去吧,今儿辛苦你们了。”
酒楼的人拿不准是什么事儿,自然也不敢多问,将盒子里的菜肴一样样拿出来之后就没声没息地悄悄离开了。
“你拿他们撒气做什么,事情又不是他们做的。”李昭烟径自拿了筷尾处镶了一圈银边的筷子吃饭,见翠月仍是气鼓鼓的,不免开口调笑几句。
“主子,您怎么还帮那些人说话?”翠月满脸不忿,被李昭烟这么一劝,竟然大着胆子连李昭烟也敢说了。
李昭烟一时间哭笑不得,抬起筷子隔空点了点翠月,笑骂道:“你这丫头越发无法无天了,跟我也敢这么说话,赶紧坐下吃饭了。”
因着是在烟云院,倒是没太多讲究,苏楚陌不在时李昭烟都会让翠月和自己同桌用膳。
“奴婢气都气饱了,主子自己吃吧,剩下的搁着,奴婢饿了拿去小厨房热热就是了。”翠月鼓着嘴跟李昭烟生气。
按她说,就该当场处置了那些个胆大妄为的奴才,可主子居然说都没说他们一句,悄无声息地就回来了。
想到跟李昭烟去厨房是听见的话,即便已经过了好一会儿,翠月还是忍不住要生气,亏得她还以为近日李昭烟食欲不振是因为难过,没想到居然是那些奴才在做手脚。
彼时翠月还当李昭烟带她去厨房做什么,到了却被李昭烟叮嘱要小声一些,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里头的丫头问旁边的人说:“咱们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王妃可是白神医的徒弟群,一旦让她知道了,咱们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每天都要问我好几遍,怎么自己也不嫌烦?”被问到的厨娘年纪有些大,声音粗噶了些,听着就让人不舒坦。
“我这不是害怕……”
“怕怕怕,这么胆小你收钱做什么?拿了人家的钱,现在开始害怕了?晚了,我可告诉你,这事情你是愿意做也得做,不愿意做也得做,没回头路给你走!”老厨娘语气很不好地说着。
年纪稍小些的被说得不敢言语,怯怯地往后退了退,生怕老厨娘气愤之下还要打人。
“躲什么躲,都跟你说过了,王妃她习医是不假,可咱们也没有给她这饭菜里下毒,不过是调味料用了别的地方的罢了,除了吃着不喜,又没别的坏处。”见不到对方畏畏缩缩的样儿,老厨娘说话的间隙抬手掐了她两下泄愤。
翠月一听这话顿时火气,抬脚就要进去把她们狠狠骂上一顿,再让苏管家将她们都赶出去。
然而翠月这计划还没开始就先被扼杀在了摇篮里,李昭烟一把揪住了她,甚至还在她回头看时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以为李昭烟有什么安排,翠月按耐住自己的冲动,继续跟李昭烟躲在墙角听她们说话。
万万没想到,据老厨娘所说,她们背后的人费这么大的心思仅仅就只是为了让李昭烟日渐憔悴。
翠月简直要待不住了,要不是李昭烟死死拽着她,她一定要冲出去骂她们一顿的,在燕王府做手脚是冒着多大的风险啊,每年因为这破事儿没处理的人还在少数吗,怎么就没人吸取教训?
“走吧。”
正等着李昭烟走出去吓他们一跳呢,没成想忽然就听见这么一句,翠月一脸状况外地看着李昭烟,跟着走出好远了才反应过来。
“就这么走了啊?”翠月怎么想怎么不甘心,“主子,她们那意思分明是背后有人,让苏管家把她们抓起来审问出指使她们的人不就好了?”
“审这个做什么,左右不过就那么几个人,何必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们想耍这些小手段,不妨由着他们,示敌以弱总比让他们一直戒备着燕王府要好。”李昭烟满不在意,好像被人在饮食中做了手脚的人不是她一样。
翠月一时想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关联,只是李昭烟说的这么信誓旦旦,她下意识就信了。
可回来之后却越想越生气,在李昭烟耳边边嘟嘟囔囔抱怨个没完,直嚷嚷得李昭烟耳朵几乎要起了茧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