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分神,脚下便踩上一颗石子,李昭烟毫无预兆地摔倒在地,时间分明不允许她再爬起来,刚翻身坐起来就看见一张狰狞的虎脸近在咫尺。
手掌似乎触及了什么坚硬的物件,顾不得细看,李昭烟拼尽全力将手上抓到的东西朝着老虎砸去。
眼前黑影袭来,老虎下意识往一旁闪躲,随即意识到并无必要,却不像第一次那般直接冲上来,而是在原地左右踏步,目光始终停留在李昭烟身上,只等她懈怠或是继续逃。
手中的火把在摔倒时已经熄灭,此时正掉落在李昭烟手边两三尺的位置,即便如此,李昭烟也不敢伸手去捡,唯恐一个小小的动作就会刺激到老虎,已至丧命。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李昭烟累极了也不敢眨眼,只能寄希望于翠月能尽快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之后带人寻找。
徘徊许久,老虎终于确定了这个人对自己没有任何威胁,瞬间不再犹豫,张开血盆大口就朝李昭烟扑去。
李昭烟紧闭双眼,吓得连躲避都忘了。
“吼——”
转瞬之间,李昭烟似乎都感觉到了老虎口中的腥气扑面而来,然而锋利的牙缝却没有伤及自己分毫,只有一道声音在耳边炸开,直让人头晕目眩。
昏昏沉沉之间,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老虎从李昭烟身上扑开,“王妃快跑!”
短促的喊声将李昭烟唤回神,好容易从方才的生死一瞬中挣脱出来,李昭烟就看见羊左闻这个平常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手中紧紧攥着一块儿石头,拼尽全力地往老虎头上砸。
前两下老虎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被砸了个正着,只是没给羊左闻砸下去第三下的机会,老虎吼叫一声,从羊左闻手下挣脱出来,在几步远的地方打转。
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李昭烟借机从地上捡起火把,从披风上专门让翠月加上去的小口袋里找到了火折子,将熄灭的火把引燃。
亮起的火把让两人安心不少,羊左闻死死盯着老虎,间隙中问道:“王妃怎么一个人来了这儿,若带个随从也不至于落入如此险境。”
见羊左闻说话之后老虎并没有什么反应,李昭烟小声答道:“只是夜里睡不着又听见了水声,不愿耽搁明日的行程,只好深夜来看,只是大家都睡了,就没将他们吵醒,原以为深山老林应该没什么事儿才对,谁知道就遇上了老虎,连累羊公子你了。”
“这时候还谈什么连累,王妃是循水声而来,草民又何尝不是,若不是王妃也在,遇上老虎的恐怕就只是草民一人,到时候可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羊左闻语气忽然弱了些,想来是想到了他所说的场面。
李昭烟并不觉得羊左闻这话是在安慰自己,毕竟读书人嘛,谁没有几分闲情逸致,真睡不着了出来走走也是正常的。
只是越是这样想,李昭烟就越禁不住要问自己,读书人出来是闲情逸致,自己大半夜为了看个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的风景跑这么远是为什么?
两个人到底是比一个人要好太多,老虎并没有再直接扑上来,只是却也不肯走,就这么在两人对面与他们对峙。
“不如草民将虎引开,王妃往相反的方向跑?”忖度片刻,羊左闻忽然回头看了李昭烟一眼,不知是玩笑还是真心地说了这么一句。
“不行!”
情急之下,李昭烟没控制住声音,惹得老虎一下子竖起耳朵,脚下也不动了。
“你不必如此,我们两个人还能让他有所顾忌,若分散开来才是真的没机会活命,这样的路况,它完全可以将你咬死之后再来追,我们不要有无畏的牺牲。”李昭烟多少听过一些猛兽伤人的事件,断然不可能答应羊左闻的提议。
若李昭烟会些武功,羊左闻将老虎引开的短暂时间里说不定她还真能跑开,现下这情况却是全无可能了。
再说,即便真的让羊左闻将老虎引开就可以保全自己,李昭烟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他们非亲非故,羊左闻不必为她这样牺牲。
听出李昭烟态度坚决,羊左闻闭口没再提,只道:“王妃脚下左边的地方应当还有一块儿石头,你弯腰捡起来,关键时候还能有些用处。”
闻言,李昭烟借着火把的亮光在地上摸索一番,从地上找到了刚才被羊左闻用来砸老虎的石头,挺大一块,拿在手上还有些费劲。
“嗷呜……”
老虎目光几次回转,发觉这两人毫无胆怯之意,渐渐不耐烦起来,目露凶光。
本就是紧盯着的,老虎一动,羊左闻的目光立刻就紧随着移动,发觉这次的移动轨迹与前几次略有不同,羊左闻瞳孔紧缩,转身便揽着李昭烟倒在地上,紧紧将她护住。
“闭眼。”李昭烟尚且来不及反应,侥幸躲过一次的虎口就近在眼前,随之便是温热的血滴在脸上的感觉和压抑着的痛呼。
见了血,老虎显然更兴奋了,口中的力道也大了许多,死死咬着羊左闻肩头不松口。
远处传来呼喊声,李昭烟听出来那是在叫自己,心下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开始提心吊胆,来得及吗?羊左闻会不会就此丧命?
刚一睁眼就看见老虎松口,沾血的利齿转而朝着羊左闻暴露在外的颈脖而去。
一瞬间什么也顾不上,李昭烟奋力将手臂从羊左闻身子底下抽出,猛地将石头朝虎口砸去,同时喊道:“翠月!”
也不管这一声会不会有人听见,李昭烟将全部的心思放在了眼前,没在费力分辨远处的脚步声。
那一下结结实实砸在了实处,老虎压在羊左闻后背的瓜子已经下去,正一下一下地抬起触碰自己的嘴巴,顺着唇缝,有殷红的血一点点渗出,羊左闻的血掺杂着老虎的,一起落在地上。
“王妃没事吧?”羊左闻自己明明才是伤得更重的,却毫无所觉一般,只顾着关心李昭烟的伤势。
李昭烟连连摇头,看着羊左闻肩头的伤时却止不住落下泪来,即便已经说了没有自己他也会来,这伤却也是实实在在因为自己才受的,让李昭烟如何视而不见。
“没事就好,读书人常说呢,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先前王妃不愿抛下草民独自谋生,如今关键时候,倒是让草民有机会为王妃做些什么了,王妃心怀天下,好好活下去才能帮助更多人,草民闲散惯了,只怕以后也不想做什么,若是能换一个让王妃活命的机会,也算是草民为天下人做了一桩好事。”
断断续续说了这样一番话,羊左闻逐渐没了气力,还要说什么呢,一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软软垂下了头。
人群朝着这边靠近,动静大得很,老虎即便是心有不甘也不敢留下来,只好拖沓着纵身跑进枯树林里,三两下没了动静。
彻底放下心,也完全没了力气,只想着他们这样子可不能让来的人看见,李昭烟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将羊左闻推开,自己又坐起来,死死帮他将肩头的伤处压着。
跑在最前面的就是翠月,一张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看见李昭烟之后更是忍不住哭出声,“王妃,您怎么跑到了这么远的地方,奴婢半夜醒来发现您没动静了,营地里找遍了也没有见您,还是顺着脚印才找到这儿,只是到不远处的时候连脚印也没了……”
翠月说得断断续续,李昭烟却从中听出了他们这一路上找过来的不容易,只是这时候由不得说别的,她紧攥着翠月的手,同后跟过来的士兵说:“羊公子被老虎咬伤了,你们抬他回去,路上小心些。”
士兵连忙应了,心里不知道有多害怕,要是李昭烟这一次出了什么事儿,只怕他们这么多人没一个能活的,幸好这是找到了。
走出好远,已经能看见营地的火光时李昭烟才感觉到凉意,不必抬头就见漫天大雪,飘飘洒洒,天地间似乎只剩下这一种颜色。
难怪翠月说到后来找不到他们的脚印,原来是被雪覆盖了,只是方才太紧张,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营地已经有烧好的热水,回去之后李昭烟马上让人帮羊左闻擦洗身体,自己也回帐子里换了身干净衣裳,梳洗过后就匆匆去安置羊左闻的帐子。
“王妃,羊公子已经打理好了,方才还同我们说了话,问……问您有没有事,我们照实回答之后他便睡着了。”帐子外面的士兵站着,见李昭烟来了,忙将刚才的经过说了。
“知道了,都在外头候着吧。”李昭烟抬手摆了摆,快步进了账里。
翠月眼疾手快,拦住落下的帘子跟了进去,只是她不知道他们没到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多问,怕提及李昭烟的伤心事,只好寸步不离将她跟着。
床边也守着人,听见声响之后俯身行礼,不待李昭烟细问就说:“只肩上与后背有伤,血已经止住了,背上是淤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