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伤口虽深,却半点儿没伤着要害,简单帮羊左闻处理了伤口之后李昭烟才安心歇下。
然而一大早起床后的景象却让大家都傻了眼,铺天盖地的白将四周覆盖,附近的枝头树梢也全然不见,昨日一瞬间闪过的念想果然成真,天地间之余下这白茫茫一片。
“这……”
“王妃,您醒了,这雪后半夜忽然大了,原是商量着要冒雪赶路,可后来看着那雪将视线遮得严严实实,若是冒着雪,在山里极易出事,只好等着,这一等就没完了。”翠月披着厚厚的毛领子披风在帐子门口坐着,脑袋已经歪歪斜斜虚靠在了帐子上,听见动静之后回身同李昭烟说。
李昭烟自是看得见的,外头雪还落着,看起来也不是短时间能停的样子。
“罢了,先等雪停了再说吧。”他们说再多有什么用,只要雪不停,就都是些没用的话。
候着候着便到了晌午,分明头顶还能看见太阳,雪却就是不停,大片大片地落,眼睁睁看着要将他们这几个帐子全盖住一般。
静等着是不行了,李昭烟让翠月在门口招呼了一声,帐子都离得不远,大家站在门口也能听见李昭烟说话,就没费劲再往一处走。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大家看看帐子里有什么趁手的东西,拿着将积雪往外推一推,好歹清出一条路来,否则雪停了我们就更难清扫了。”李昭烟尽可能大声地说。
十二三个帐子,即便有远些的人听不清李昭烟在说什么,邻近的人互相传达一下也没什么问题,统共一百人,分批轮换着清理积雪,倒也说不上有多累,说着话就差不多了。
雪一直下到后晌,放晴时,累到浑身酸痛的士兵眼眶也跟着有些酸,却一口咬死是阳光太刺眼。
且不论这山里都成了什么景象,只眼前好转就让李昭烟心中平静了许多,安抚众人道:“大家不必担心,我们临走时带了干粮是足够的,此地距离外面的大道也没有多少距离了,一边等着外面的人,一边自己将路上的雪清除,无非就是辛苦一些,总能出去的。”
京城少遇这样的大雪,大家忽然见这么一遭,新奇之余难免是有些无措的,有了李昭烟这话,大家忽然反应过来李昭烟是和他们一起的,即便没人在意他们这些小人物,可李昭烟这样的身份,只怕皇家是不能容许她出事的,那他们自然也不会有事。
想通了这些,士兵们心中顿时开朗了许多,面上也罕见的有了笑意,比之方才的愁眉苦脸好了许多。
这边雪刚停,最近的一个县城里就有人急匆匆奔进衙门,“大人,大事不好了,燕王妃带人走的秦岭里头,夜里的雪怕是将燕王妃一行人堵在里面儿了,您看这事情——”
话未说完,官差打扮的人就将剩下的字咽回肚里,全因着往日里只坐一个人的后厅这会子除了他的顶头上司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看着眼生,是从没见过的,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贵气,让人不敢小瞧。
“怎么,我这个外人碍着大人的正事儿了?”主位上坐着的人看见官差这样子,话里有几分调笑意味地说笑道。
“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他就是没见过世面,一时看呆了,有事就说,没什么是虞家主听不得的。”官老爷前半句还低眉顺眼哄着主位上的人,转眼就对官差怒目而视。
两种神情转换得不怎么彻底,显得有些狰狞,更吓人了些。
官差顿时明白这人是他们官老爷惹不起的,那自己就跟开罪不起了,忙将刚才的话补充完整,“燕王妃一行人应当是被雪困住了,您看我们要不要赶紧让人去帮忙清扫积雪。”
“燕王妃?”
官老爷尚在迟疑,就听主位上的男人开了口,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惊讶,“怎么燕王妃也来了这偏僻处?”
见男人似乎是对这事情感兴趣,官老爷立刻解释道:“您是打外头来的,自然不知道,这儿再过去一些的地方前些日子遭了灾,王妃是去赈灾,这几日正是回程的时候,许是道路选得不妥,遇着雪了。”
“那可真是不巧,我这一趟原是要去京城见一面燕王妃,这下岂不是要耽搁了,也不知等燕王妃出来要多久。”男人故作苦恼地皱了皱眉,眼底也似带了几分愁绪。
“这都是小事,您就在这儿住下,本官这就让人去清扫积雪,最晚明儿一早也能让您见着燕王妃,正好省了您进京不是?”官老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谄媚道。
男人满眼促狭之意,却垂着眸子掩去其中神色,仿佛真有多不好意思一般,“这怕是不妥吧,大人手底下的人怎么好帮我办事,让人知道的话少不得要议论大人了。”
“帮燕王妃有什么好让人议论的?”官老爷满脸正直,“燕王妃亲自率人赈灾,实为巾帼英雄,本官略尽绵力,自然情理之中。”
说罢,官老爷很是坚决地吩咐官差道:“你马上把衙门里的人都聚起来,再去城里走一趟,将青壮力都集中起来,一起去帮燕王妃扫雪。”
知道这里面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了,男人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说:“昨儿刚到此地,也没看看这儿的风光,不如我就自己逛逛,不打扰大人忙正事了。”
“您随意就是,若是需要人带路的话您只管知会一声儿。”
眼巴巴儿将人送走,官老爷一巴掌拍在官差头上,没好气地骂道:“早不来晚不来,偏要来坏我好事,没眼色的东西,赶紧找人去,等着本官亲自去吗?”
“不敢不敢,小的这就去。”官差捂着脑袋应着声就往外跑,生怕慢了一步就要被拦住。
事关李昭烟,那消息可就传的快的,这边儿官差还在找人,往京城去的信就已经在路上。
……
回京当日,皇帝不顾大臣们的阻拦,执意亲自到城门口去迎李昭烟,就为着亲自看一眼李昭烟到底有无大碍。
“真没事儿,关键时候羊公子上来将老虎挡住了,伤全在他身上。”李昭烟配合着转了个圈,用以确认自己真的没什么事情。
羊左闻适时被人推出来,镇定答话道:“都是应该做的,总不好让燕王妃一个女子挡在前面,幸而燕王妃无事,也算是没辜负皇上的重任。”
原本还对羊左闻始终不愿入朝为官的事情有些介怀,一见他如此说话,又联想到他为救李昭烟而将自己送入虎口,皇帝忽然就不那么介怀,“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了燕王妃,朕知你不愿做官,便赐你些金银之物,有什么事情也好做应急之用。”
想要的本也不是这些,只是皇帝当众说了,再开口推拒未免不识好歹了些,羊左闻便躬身谢恩,将赏赐暂且领下。
一大群人闹哄哄往里面去,知道今儿是李昭烟回来的日子,不少百姓都在城门口等着,一见到进来的人就七嘴八舌说起什么,愣是吵的她一句也没听明白。
“燕王妃赈灾辛苦了,听说秦岭前两日……”
行经一处是忽然听清了最里面的人在说什么,李昭烟顺势停下脚步,燕王府可没少被人用流言蜚语相逼,与其将机会给别人,还不如自己来说。
目光在人群里看过一圈,见不少人都好奇又关心地看着自己,李昭烟语调尚算平淡地说:“赈灾算不上辛苦,都是为了百姓们……”
断断续续说了一路,间或有人从边上传一碗热茶过来,李昭烟仗着自己医术好,也不担心有人下-药,说话的间隙就喝一两口润润嗓子。
这般随性的举动让大家对李昭烟又多了些好感,并着赈灾的事与后来遇险,半个月茶余饭后的谈资都够了。
城门口到燕王府着实远了些,绕是李昭烟,看见燕王府大门时也有些口干舌燥了。
皇帝与他们自然走的不是一条路,李昭烟为了避免有什么谣言跟大家聊聊天还说得过去,皇帝也这么接地气的话可就有人要闹了。
好容易摆脱了一路跟过来的百姓,李昭烟松懈下来,面上倦怠之色愈发显眼了些,有些没什么气力地跟翠月说:“让人将北边儿闲着的院子拾掇出来,就晾药的院子旁边儿那处。”
“啊?”
这话说的突然,翠月一时不知李昭烟为何有此吩咐,也便问道:“是有客人要来吗,怎么这时候让人拾掇院子?”
“羊公子身上的伤难好,我又不方便看着,便想让羊公子在燕王府暂住养伤,毕竟这样的话皇上派遣太医过来也方便一些。”在路上时就已经生出念头,李昭烟已经准备着稍后跟皇帝开口。
本欲再劝劝李昭烟,只是转念想到羊左闻于李昭烟是救命之恩,翠月便说不出什么不赞同的话来,只将事情应下,琢磨着晚些再让人去办。
李昭烟却是将事情放在心上了,片刻也等不得,又推了推翠月,“我去见皇上,你这就吩咐下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