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王妃久候了,茶叶是底下奴才收的,奴才一时没找着,费了些时间。”急匆匆捧着罐子出来,生怕李昭烟不耐烦,允公公尚未停下步子就已经开始解释。
只是李昭烟也未在意,见他来了也只是将目光从纹着青竹叶的花盆上移开,“无碍,该是劳烦了公公才是,那咱们这便走吧。”
路途过半,允公公左顾右盼一番,似是有话要说,见没人注意这边,悄声说道:“这些日子都是俞将军与皇上亲近,许多话奴才也听不着,您还是早日警醒一些。”
李昭烟脚步微顿,没料到到了这份上,皇帝都已经对自己有所防备了,允公公却愿意大着胆子提醒自己,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反应。
“我记下了,公公往后尽心伺候皇上即可,这些事情便不必了留意了,若被有心人看了去,总是有碍于公公日后发展,还是紧着您自己才好。”沉默少顷,李昭烟抿唇道。
数不清这些日子里听了多少冷言冷语,忽然遇上这么一遭,要说心里没什么触动是不可能的,可也正因为如此,李昭烟才更不能让允公公因着燕王府的事情受人指摘。
允公公闻言只是摆了摆手,苦笑着说:“这都是些小事,谁会因着这些为你奴才,王妃赶紧回吧,眼下盯着您的人更多呢。”
“也罢,若是遇上什么事,你且去求求松鹤楼那位,我们有些交情,希望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会帮帮你。”到底也没直接说自己和许氏交好,李昭烟只隐晦提及,算是给允公公留条后路。
也没怎么把李昭烟的话放在心上,允公公心道谁不清楚燕王府与先皇的纠葛,太后娘娘那般受宠,又如何会将燕王府的人放在心上。
一路出了宫,李昭烟心头莫名一动,回头看时便见宫门口一个侍卫直勾勾盯着自己,虽看不清神情,却隐约觉出些愤恨。
这时候是任何隐患都不能留的,李昭烟当即大步离去,走得却不是来时的路,只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
再出来时便是另一身打扮了,像个丫鬟似的,手上挎着一只篮子,慢慢悠悠在街道上打转。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大家快去看,前面闹市口有人被马车撞了,听说血留的到处都是,只是看不清面容,也不知是谁这么倒霉……”
尾音未落,高声嚷嚷的人已经跑远,后面说了什么却是听不见了。
只是单前面的就足够吸引人,已经有不少人往前面去看热闹,就连李昭烟也无意识地被人挤着往前走了好几步。
好不容易才从人群里挤出来,李昭烟逆着人群在一家小摊前停下,稍候了片刻就有人从另一边绕过来,“那人无大碍,我们已经将人救走了,您若是不放心的话晚些时候去看看就是了。”
“你们办事我自是放心,回吧。”
过了半日翠月才知道这么一遭,李昭烟进宫时没带她,而是指了别的事情给她做,回府时听见旁人议论时觉得受伤的人衣裳打扮跟李昭烟出门时有些像,一时慌了手脚。
“主子,您——”
一只脚踏进院门便见李昭烟悠闲坐在院里,翠月一顿,心念急转间一句话脱口而出,“您没被撞?”
对上李昭烟笑笑的眸子,翠月才发觉自己误会了什么,讪笑道:“方才奴婢回来时听见外头的百姓在议论,担心您出了什么事,有些失态了。”
“原也该是我,只是临时觉出了些问题,让人去试了试,还在运气好,躲过了一劫。”翠月早晚要知道,李昭烟也就随口跟她提了。
翠月刚放下的心猛又提起来,无比紧张地拉着李昭烟左右打量,“是谁这样大胆,可叫苏管家让人去查了?”
“已经去了,还能等你说,赶紧进去换衣裳,一身凉气。”
“是是是,凉着主子了,都是奴婢的不是。”
匆匆换了外裳,翠月复又出门在李昭身边儿伺候着。快马加鞭又有人盯着,不过几日,信件便到了云霄手上。
只是此时正值蜀地多数房屋见建筑修建的紧要时候,虽说都是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却也让人忙的脚不沾地,看见信时已经是晚上要歇息的时候。
“除了这信,母亲可还说什么了?”
心知李昭烟不是会做出这种决断的人,况且心上这有些字句言辞也未免过于生疏,半点不似李昭烟与他的相处,难免让云霄心中生疑。
送信的是燕王府的亲卫,本就担着传话的任务,听了云霄问话却并不言语,只默不作声看了看屋里其他人。
“你们先下去吧,府上的人跟我说两句家事。”
待到屋子里没了旁人,亲卫方道:“是皇上的意思,王妃觉着是有人在皇上面前挑唆,特意让属下跟您说一声,即便这边儿走不开,将事情交代仔细些也就是了,一定不能在此地久留,省得让人借机生事。”
闻言入耳,云霄竟是不觉得有多惊讶,幼时苏楚陌便教导他,为君者最是多疑,越是近君者,越要承受多于旁人的猜忌。
他只是一直记着,却不想有朝一日也能亲自感受一番。
燕王府待新皇如何,母亲待新皇如何,一桩桩一件件在登基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已经消磨殆尽了么?
“我知道了,你在此地停留两日,待我将事情交代清楚之后随我一道回京。”仰面看了一眼昏暗的屋顶,云霄心底沉甸甸的,只似是压着什么沉重的物件,有些难受。
亲卫拱手之后出门自去黄谦让人给他临时收拾出来的住处,却没说他来这儿的另一桩差事。
在屋中待了片刻,云霄起身语调沉闷道:“你去看看黄大人可歇了,若还未歇的话便请黄大人稍候,我有些事情要同他说。”
屋里伺候的是原本这蜀地衙门里的仆从,对他们这几个京城来的人都还算友好,只是平日胆怯一些,吩咐了事情也只是去做,并不应声。
不多时,去往黄谦房里的下人便来回话,“黄大人原是要歇了,只是听闻王爷有事寻他,便又披了外裳,奴才照您的意思说了,道是不打扰黄大人歇息,他却说无妨,让您只管去。”
说起此事,这下人还有些不安,生怕会因着打搅了黄谦休息的事情被骂。
云霄却没说什么,将下人留在房里看照炭火之后便径自出了门,显然是不打算让他跟自己一起去见黄谦。
“怎么了,刚才你身边儿的人来说有事找我?”同进同出这么些日子,两人之间早没了什么隔阂,说起话来便像是相识许久的友人。
观黄谦如今,云霄心中自在了些,将李昭烟来信要他回去的事情说了,更多的自然没透露,只说:“如今蜀地正是关键时候,可这事情我琢磨着应当不是母亲的意思,恐京中有变,这一趟多半免不了了。”
“家中的事情自然要紧,这边我看着就是,本来最关键的时候也已经过去,倒不必都耽搁在这儿。”黄谦多少猜得出些燕王府如今的遭遇,自然不会拦着云霄。
“来时说好了一道回去,眼下却是要食言了,总觉得留黄大人一人在此有些不妥。”云霄迟疑的也是这,他岂会担心黄谦处理不好这边的事情,只是事情枯燥,若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的话岂不是有些惨。
半大的少年,即便会藏心思,这些事情上还是会流露出些真实情感,一眼便叫黄谦瞧了出来。
好笑地在下颌胡茬上摸了一下,黄谦爽朗地道:“我又不是女人,难不成还缠着让人陪着,我倒是不知这些日子给霄王爷落下个这样的印象?”
黄谦将自己比作女子,虽只是一句玩笑话,却仍将云霄逗笑,也没了先前的愁绪,“黄大人这是什么话,不过是你我一同离京,自然也一起回去才圆满些,黄大人却是在开玩笑了,那过两日将事情安排周全,我便带着这次来送信的亲卫回京,届时蜀地便交给大人了。”
“自然,你只管放心归去,只是依我来看,你明日一早直接离开就是,也不必特意安排什么,前前后后都是我们一起忙活,你知道的我自然也知道,再浪费两天时间做什么?”黄谦抬手给云霄添茶,玩笑般说道。
云霄有些意动,黄谦这话虽是玩笑,却并非不可行,于是试探道:“若我真明日便走,大人当真不至手忙脚乱?”
见云霄认真,黄谦也没了玩笑的心思,颔首道:“自然,我那这种事情开玩笑做什么,蜀地出了乱子又不是仅仅只会牵连王爷。”
“如此……”
“王爷明日便走罢,我一人也可。”
轻易将事情定下,回去之后云霄便无法立即歇下了,一人燃着烛火将屋子里本就没几件的衣裳收拾了,只等天亮之后知会亲卫。
“叩叩叩。”
天边刚泛起一丝亮光,房门便被人叩响,云霄已然在桌前坐了许久,听见响声之后立刻就上前开门。
下意识就觉得有什么乱子,云霄原是在床上躺着,只是心中实在慌乱异常,只好又坐了起来,等到现在就听见了敲门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