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个有些脸生的下人,见门开了便道:“昨儿打京城来的那位大人方才浑身血迹跌进院墙,管事已经着人去请大夫,打发奴才来跟您说一声。”
“快带我过去。”云霄心中一惊,不安之感更甚。
到时黄谦已经在门外了,面前站着一人正在说什么,见云霄来了之后却忽然闭口不言,像是在避讳什么。
黄谦脸色有些不好看,抬脚便踹在那人小腿,“耍这些小聪明做什么,只管说你的就是了,王爷的人在里头躺着,你防着王爷?”
那人被骂过之后眼中有惊慌一闪而逝,状似不经意地往云霄那边儿看了一眼,复又怯怯地说:“小人哪里敢,只是里面的人伤的实在过于骇人了些,小的怕救不活,王爷会迁怒于小的,这才顿住。”
“王爷哪里这这样不分是非的人,你只管说就是了。”黄谦瞪了那人一眼,为他这些不必要的算计和防备不满。
“是,小的方才说道在府衙里巡视,刚走到后边儿离那位大人住处近的院墙就听见声响,靠近就见那位大人在墙根底下躺着,胸膛都不见起伏了,这才慌忙让人去请大夫,又请了大人和王爷……”
被骂了一顿,那人接下来果然没再作怪,老老实实将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知道了,你下去吧,这儿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只会跟和你一起的人知会知会,让他们不要议论此事,违者重罚。”抬手挥退眼前人,黄谦看向云霄,打量他面上神情。
“黄大人不必如此小心翼翼,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还是要等他醒来之后才能知道。”云霄从深思后回神就对上黄谦的目光,不由苦笑着解释。
看他来时的样子也猜出他不知情了,黄谦自是不会怀疑话中有假,只是避开了不远处的人,又顾及里头的大夫,低声道:“蜀地尚且如此,京城就更不知是什么情况了,若是信得过我,晚些时候你带两个心腹先离开,这人我先替你照看,回京是一并带回去就是了。”
“我当然不怀疑黄大人,不过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我先看看是什么情况。”感念着黄谦的关照,云霄轻轻摇头,却是没答应。
“你这……”
黄谦起了个话头又觉得不妥,于是伸手拽住云霄,将他带到了一旁的小亭里,冬日没什么植物,四下里空空旷旷的,有人偷听便一目了然了。
“我也琢磨了这次的事情,恐怕除了皇上也没人能影响燕王妃做决定,自是能早则早,毕竟也没人知道晚了的话会有什么变故。”黄谦拧着眉,很是为燕王府的状况担忧。
“这些我也一一考虑过了,可王府亲卫无令决不妄动,此次受伤必然是母亲有什么指示,若是有非做不可的事,而我又匆匆回去,岂不是连这边也耽搁了?”
“话是这么说,可——”
“黄大人不必多说。”云霄决绝地打断了黄谦的话,“我清楚您是一片好心,只是我一定要知道亲卫去做的是什么事情,如此才可放心离去,大人不必再劝。”
心知云霄心意已决,黄谦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王爷是有主意的人,我便也不多说,只一句,什么事情你都放心去办,先前一直不曾表明身份,想必王爷对我始终有顾忌,如今我便也明说了,燕王爷与我莫逆之交,只是我久在蜀地,来往不甚频繁,遇着什么事情王爷大可放心来找我。”
说罢黄谦伸手取下腰间一直佩着的荷包,上头绣的却不是什么鸳鸯荷花,只一片丛竹郁郁葱葱,摩挲了一下绣着竹丛的那一面,黄谦将荷包递与云霄。
“王爷仔细看看,或许已经辨认不出了,这片主子原是燕王府后院的,长势极好,我科举那一年有幸受邀入府,与王爷游府是瞧见了这一片竹子,当时只觉得没在其他地方见过涨势这样好的,一时心起便想作画,王爷当时就让人备了笔墨,自己坐在一旁看文章,待我画成一幅,王爷已然靠在椅背上合眼,因着这事还被我取笑,后来便到了蜀地,来往信件麻烦,只年节问候两句,回去之后倒是见过王爷几次,却也没想到竟是……”
不愿提及苏楚陌死讯,黄谦止住话头,半响之后又道:“我知道皇上召你回京之后只想着担心,却忘了如今燕王府的旗子是你来扛,你也不再是小孩子了,所以拦着你倒不如祝你。”
“竟还有这样的渊源在里面,我就说第一次在城门口母亲看大人你时隐隐有托付之意,当时只以为是眼花,不想母亲也瞒着我。”云霄忽然对离开京城之前那一幕有了印象,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大抵也是想看看你能否分辨,不说这些了,去问问大夫怎么说吧,我瞧了一眼,伤得是有些重的。”黄谦笑着随口说道歉,随即先一步往亭子外面去。
云霄自是跟上去,眼中虽还有些疑惑,却也觉得大概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没再计较。
另一边,李昭烟受邀前往天香居,与陈夫人和陈三娘子见面。
细呷一口茶水,陈三娘子神情娇俏,全然不似之前做生意时的雷厉风行,眼睛也不看李昭烟,只垂眸看着自己眼底那一边地方。
“原是知道燕王府如今境况,是不愿在这样的事情上打扰王妃的,只是这丫头实在念着,将军又碰巧知道了些俞将军的事情,他不便与您相见,只好由我们来了。”陈夫人相较之下要爽朗许多,打发人守着门口之后便说起此行的目的。
李昭烟只当陈府紧着嫁小姐,不想人家这一趟还有消息要告诉自己,不免觉得自己狭隘,强打起精神道:“苏大人那边儿自然是乐意的,陈三娘子姿容过人又伶俐果断,能娶回家中自是极好,只是仍在国丧期间,还是要为苏大人仕途考虑才是。”
“道理自然都懂,可王妃您也知道,苏大人青年才俊又正是平步青云的时候,甚得皇上重用,若是时日再久些,我家三妹妹嫁去便要被人说是高攀了。”陈夫人与自家小姑子关系很好,为她考虑的多些也是正常,少不得着急一些。
李昭烟对此不是很能理解,在她看来双方都有意,不过是早一些晚一些罢了,又有什么要紧?
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李昭烟跟着忧虑起来,“可如今我也不方便让人联系苏大人,这会子谁也不想同燕王府有关系,苏大人虽是不同于他们,可我也不能去害苏大人不是。”
“王妃觉着这样可不可行?”陈夫人也明事理,不是说非要李昭烟当下帮忙将事情办妥,琢磨之后将陈三娘子腰间的香囊取了,递到李昭烟手边,“且先送个信物过去,让苏大人那边也给个物件儿,便算是将事情定下。”
“这倒好办,那这香囊我便守着,这两日让人捎给苏大人,至于苏大人的信物……怕是也要等等,一旦到了,我第一时间让人给陈府送去,可好?”
“这有什么不好,还要谢谢王妃肯费心,都说是一事不烦二主,这事情若是王妃要推脱,我们只怕还要再找旁人了,身份地位都够,又愿意接这事情的可没几个,王妃实在给我们省了许多事情……”
陈夫人在京城夫人中算是个例,却也是个妇人,说起话来一时半刻便没完没了了,絮絮叨叨起来。
眼见李昭烟愈发坐不住,陈夫人前头的话总算是见了底儿,一转先前话头,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昨儿与营里几个兄弟饮酒,醉酒之后隐隐听见他们说俞将军那边有些动静,说是在调动兵马,像是要有什么动作,这些事情我们也不敢瞎说什么,只将自己知道的说给王妃,该是如何还是看王妃抉择了。”
妄议国事毕竟还是得谨慎些,陈夫人也不敢说明了,即便是有人在外头看着,还是须得防着些。
然而只说这些也已经足够,李昭烟本就疑心俞铖调动宫中守卫之事,现今这情报倒更像是给她安了心,让她更可以明白该防范什么。
“这事情当真要紧,若非将军有心,我只怕还没地方知道去,将军的恩情我记下了,日后府上有什么事的话夫人只管让人来寻,我必然尽力也要帮一帮的。”更多的许诺李昭烟现在也给不出,只这么说着。
陈夫人却连连摆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王妃这话确是折煞了我们,将军是明哲保身惯了,如非三妹妹的事,恐怕还要将事情死死捂住,再多的他也不肯做,只能劳王妃奔走运作了。”
树倒猢狲散,从前苏楚陌鼎盛时陈将军与他交好,甚至依附与他,如今雪中送炭谈不上,肯帮扶一把就已经很不错了。
更枉论这多半是个大事,指不定江山就此易主,谁第一反应不是明哲保身呢。
“夫人言重,将军自己不愿意的话您便不会知道这事了,不是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