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前一日已经说好了叫韩氏去酒楼的事儿,今晨韩氏临出门前又来一趟,专门谢了李昭烟,带着姜父一道出了府。
膳后,姜月隐穿着一身水色衣衫款款而来,一进院子就让李昭烟眼前一亮,“月隐来了,正有凉好的茶水,快来尝尝。”
姜月隐在李昭烟面前还是有些拘束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却还是迈着步子上前,接过了李昭烟手上的杯盏,“燕王府的东西自是极好的,便是还未入口,沁入鼻尖的香气也叫人不得不赞一句了。”
“真会说话,坐吧,你那院子离我这儿远,过来可累着了?”李昭烟看着姜月隐这样便心底舒坦,牵着她在自己身边儿坐下。
早前便说了让她来找书的事儿,闲话几句,李昭烟便带着姜月隐去了烟云院的小书房。
苏楚陌同样在主院书房坐着,面前是基本摊开的竹简,看样子也看了有一会儿了。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未免打扰了苏楚陌,阿七先一步去到门口。
来人见了阿七,颔首以示行礼,附于阿七耳边道:“皇上出了宫,正朝燕王府来,此前钱大人李大人几位曾入宫。”
“知道了,我自会告诉王爷,你去忙吧。”
“怎么了?”苏楚陌隐约听见事情和皇帝有关,从面前的一堆卷宗里抬头。
既然已经听见,阿七便带着来传话的暗卫进了书房,让他将方才所说的话又跟苏楚陌复述一遍。
大抵猜到了皇帝走这一趟的目的,苏楚陌心中盘算起来,见他在想事情,阿七挥手让暗卫退下,自己又悄无声息站去了暗处。
没一会儿,苏楚陌唇角忽的扬起,“让人将桌子收拾了,你随我去王妃院子里。”
不知苏楚陌为何有此吩咐,阿七并未多问,只跟在苏楚陌身后出了书房,经过门口下人时驻足说了两句。
刚一迈入烟云院,檐下站着的翠月便迎了过来,“王爷怎这个时辰来了,主子正在小书房陪姜姑娘挑书,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了,奴婢这就去叫主子。”
“不必。”眼看翠月就要转身,苏楚陌将人拦住,“无妨,我先在院子喝喝茶等着就是,好端端的打扰王妃做什么。”
翠月借着低头的动作吐了吐舌头,又抬起头,“那王爷坐着,您常喝的茶是单独收着的,她们找不见,奴婢去给您泡茶。”
苏楚陌没说什么,径自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了,目光随意落在院中的嫩芽上。
“就先这些吧,你看完了还有想要的再来就是,既然留了你们在燕王府,自然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的,再一个,遇上了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过些日子我看能不能叫王爷安排你和云儿她们一道去国子监……”
李昭烟侧身同姜月隐说话,全然没留意到院子里多出来的人,姜月隐的出身是个问题,要进国子监可得想个好理由呢。
“王爷。”姜月隐眼尖,捧着满怀的书跟苏楚陌见礼。
李昭烟这才顺着姜月隐的视线看见了苏楚陌,三两步便到了他跟前,“不是说今儿有事情要忙么,怎么还空出时间过来了,别耽搁了事儿才是。”
“不忙,陪陪王妃的时间总是有的,姜姑娘怎么来了?”好似刚知道姜月隐在李昭烟院子里一样,苏楚陌语气里带了恰到好处的几分不解。
“是来找书的,昨儿怀雅来时王爷不是在么,怎的忘了。”李昭烟真以为苏楚陌忘了,还一本正经地解释了起来。
姜月隐在旁边看着两人这若无旁人的相处,眼中有些艳羡,欠了欠身子道:“书也找着了,月隐便不叨扰王爷王妃了。”
李昭烟这才又分出些注意力,“也行,那你先回吧,怀雅帮你主子拿着书,好几本呢,就这么抱回去也怪累人的。”
怀雅方才便要拿,只是姜月隐自己不习惯被人这么伺候,才拒绝了,这会子李昭烟一开口,她只好将书分了些给怀雅。
“呀!”
李昭烟垂眸要同苏楚陌说话,还没坐稳就听见了书本落地的声音和姜月隐的惊呼,生怕将人摔着了,忙抬眼去看。
“姑娘无事吧?”还没看清是什么情况,皇帝的声音先传进了李昭烟耳朵里,李昭烟顿时一个激灵,豁然起身。
只见姜月隐慌里慌张说了句抱歉,随即便手忙脚乱弯腰去见地上散乱的书,半点目光也没分给皇帝。
皇帝本是在主院没找到人,步履匆匆来烟云院找苏楚陌的,不料还没进门就先撞了个人,见人家不理自己,也弯腰要去帮忙捡书。
好巧不巧,姜月隐已经将其他书都拾了起来,只余最后一本,两人的手不期然在半空触碰到一起。
慌慌张张将手收回来,姜月隐连书也顾不上捡了,起身便要从皇帝身边的空隙出去。
皇帝垂眸看了看自己僵在空中的手,随即将书捡了起来,欲要递给姜月隐,稍一迟疑之后还是放在了怀雅手上。
这一耽搁,李昭烟便到了面前,没什么训斥意味的同姜月隐道:“你这丫头可真是胆大,见了当今圣上也不行礼,竟还劳烦皇上亲自帮你捡书?”
姜月隐哪里知道这是皇帝,一下子就慌了手脚,苏楚陌便已经是他见过的最最尊贵的人,更何况皇帝,那可是只在旁人口中听说过的存在。
“皇上,民女……”
“是朕先撞了你,不必惊慌。”皇帝看着就像是个毛头小子,略有些无措地跟姜月隐赔礼。
转而见了李昭烟揶揄的目光,皇帝霎时红了脸,自己却半点也没觉察,只朝李昭烟拱手,“我方才去了主院,那里的人说燕王在王妃这儿,我这才找了过来,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娘家一个妹妹,姜的的,唤作月隐,因着地震没了去处,来燕王府小住。”李昭烟待皇帝还是不怎么热切,介绍姜月隐时的语气却又和善得很。
“原来是姜姑娘,月隐,这两个字也好得很,正衬姑娘。”皇帝说的有些语无伦次,自己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目光闪躲,又想看着姜月隐,活脱脱是对姜月隐一见钟情的模样。
姜月隐却没看出这么多,只觉得一个男子唤了自己的闺名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悄悄红了脸颊。
李昭烟分明瞧出皇帝的意思,偏不成全他,打岔道:“皇上今儿来燕王府是要做什么?”
皇帝经了提醒,忽的想起了自己出宫是来做什么的,正色道:“朝堂上的一桩事儿,昨日早朝时提了,朕与几位大人都拿不定主意,特意来问问王爷。”
既说了是正事,李昭烟也便不好拦着,让到了一边,“那皇上去问吧,可不好耽搁了要紧事。”
孰轻孰重皇帝还是分得清的,即便还想再跟姜月隐说说话儿,却到底迈步往院子里去了。
李昭烟给姜月隐使了个眼色,让她带着怀雅离开。
“王爷,延康案一事……”来是来了,只是要让皇帝直言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于他而言还是有些难的,毕竟正是好面子的年纪。
偏苏楚陌也是性子恶劣,皇帝不明说,他也就不开口,只看着皇帝,是要他再说清楚一点的意思。
李昭烟在一旁看热闹,丝毫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左右皇帝知道苏楚陌会将细节告诉自己,让她回避反倒显得皇帝小气了。
有求于人总得有个求人的样子,皇帝抿了抿唇,重新开口道:“昨日朝间说了延康案一事,原是说叫他们下去各自讨论,有了结果再来,只是今晨以李大人为首的几位大人便一齐进了宫,在御书房就吵起来,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好来求教王爷。”
这话倒是言辞恳切了,李昭烟满意地点了点头,去了苏楚陌身边坐下,抬手给他们两个各自添上茶,“那你可来着了,王爷今儿也在书房待了许久,想来已经有了法子。”
说话时李昭烟看着苏楚陌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便知道自己说准了,于是张口便又将苏楚陌说的勤恳,只差没说他不吃不喝的想法子了。
然而皇帝也是信任李昭烟,她说什么都信,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两人一唱一和地夸赞苏楚陌许久,却将正该被重视的苏楚陌给撇在了一边。
“咳咳。”
轻咳了两声端起茶杯,苏楚陌余光瞄了一眼李昭烟,见她神情一僵,随即目光游移,便明白了她是故意在拖延皇帝的时间,眼中有些无奈。
皇帝也被这一声提醒,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说了半天没用的话,偏他又不能指责李昭烟什么,一眼看去李昭烟眼里满是认真,哪里有做戏的意思。
“王爷,您既有高见,不妨指点一二?”端正态度起身朝苏楚陌躬身,此时的皇帝看着有了几分正真担起身上重担的少年君王模样。
正色之下,李昭烟也没了玩笑之意,一言不发地等着苏楚陌开口。
京城一角,早上在皇帝义正言辞的李大人站在长孙大人府上幕僚面前,满脸殷勤地问道:“大人对我今日的表现可还满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