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韩氏先前并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意识到了李昭烟的意思,连忙仔细回忆起来。
没等韩氏再开口,去传话的宫人倒是先回来了,规规矩矩同李昭烟与韩氏行了礼,“皇上吩咐奴婢带燕王妃与韩夫人去姜贵人住处。”
李昭烟颔首,示意宫女前面带路。
“哎呀,我想起来了!”正走着,韩氏忽然停下了脚步惊呼一声。
李昭烟自是知道她在说什么,也跟着停下,“确实有过类似的事情?”
“我记着是有一次我跟她爹出门干活,回去时见她睡着 ,当时只以为她是累着了,也就没怎么在意,到天黑的时候孩子自己也醒了,只是一睁眼就说饿得厉害,现在想想,我们当时可出去了两天还多呢,说不定她也睡了两天多?”
并不是什么很肯定的事情,韩氏说的也有些含糊,谁也不能保证姜月隐当时是睡了两天还是半天,是正常的入睡还是像这次一样。
李昭烟若有所思地垂眸,少顷之后意识到这还在半路上,抬眼看时宫人正在一旁垂首立着,并不催促,也不叫人觉得她在探听什么。
赞了声宫中的人真是越来越有规矩,李昭烟重新迈步,这宫中的路她是识得的,便是没这宫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虽是低着头,可宫人却留意着李昭烟这边的动静,见她动了,忙跟上两步之后又微微靠前了半步,是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的一个距离。
韩氏得了李昭烟的教训,已经不怎么咋咋呼呼,只是这宫中的景致也是她不曾见过的,是日日都在燕王府不假,可燕王府再怎么样,里面也修不成皇宫的样子不是。
行至姜月隐殿外,来来回回的宫人没一个脸上敢带着丝毫笑意,一个个看着死气沉沉,无端叫人觉得不祥。
“都愁眉苦脸的做什么,不知道的以为姜贵人已经无力回天呢。”抬脚拦住了两个低着脑袋只管往前走的宫人,李昭烟沉着嗓子问道 。
没人想到李昭烟回来,这两个宫人显然也是,听见了声音并未多想,随口便道:“可不就是早晚的事,太医院那么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便是要治也不知道该怎么治啊。”
领着李昭烟来的宫人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慌忙去看李昭烟。
不料有人动作还要快上一些,韩氏扬手便是一个巴掌朝那人脸上甩去,“你胆敢咒我女儿?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你——”
宫人也不过是个年轻姑娘,几时挨过这样重的打,一时间心头火气,抬头便要同韩氏争个高低,不想入眼的却是李昭烟,“王……王妃娘娘?”
“你方才说什么,如今当着我的面可敢再说一遍?”李昭烟没因着韩氏先动手的事情就觉得有什么理亏,宫人妄议主子本就是过错,何况又是不祥的话,这一辈子算是轻了。
宫人虽年少,却不怎么无知,明白是自己先言行有失,一拎裙摆便跪了下去,“奴婢知错了,请王妃责罚。”
“我可罚不得你,先跪着吧,待我进去瞧了姜贵人再说你的事情。”说罢,李昭烟看了一眼韩氏便率先进屋。
依着李昭烟的身份,处置这一个宫人倒并非不行,只是多少有些逾矩,风口浪尖的时候,李昭烟也不愿给自己讨了没趣。
一进门就看见刘院判正愁眉苦脸,李昭烟习惯性打趣道:“这是什么不得了的病患,竟将刘大人难住了?”
“王妃?”刘院判一听见这声音便仿佛是等来了救星,唰的一下就从椅子上起来,膝头的书落在地上也像是没瞧见似的,“您可算是回来了,姜贵人这情况……您还是亲自看看,臣也不好妄下断论。”
原是该将自己的见解说了,再去问旁人,可刘院判的话在嘴边绕了个弯儿,又原模原样回了肚里,只说叫李昭烟自己去看。
许多病在这时候都是没有定型,在李昭烟印象中也是要等多年以后才会被人发现,只是直接提出来未免不好取信于人,李昭烟便装模作样检查一番。
刘院判早在李昭烟伸手诊脉时就已经转身去了屏风后头,虽说医者眼中无男女之分,可姜月隐毕竟是皇帝的枕边人,无论如何也该避开一些的。
过了好一会儿,眼瞅着刘院判都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了,李昭烟才出声道:“好了,刘院判出来吧。”
这语气好像比一开始的事情轻松了些?刘院判心中想着,也便问了出来,“臣闻王妃之言,莫非姜贵人这状况并非不治之症?”
先前皇帝那般草木皆兵,这话谁敢在他面前说,也就是这会儿来的是李昭烟,刘院判才多说两句。
李昭烟却被这话逗笑了,弯着眉眼解释道:“哪里的话,来的路上我已经问过姜贵人的母亲韩夫人,韩夫人说姜贵人幼时在家中便有过同样的症状,当时有两日多些不曾醒来,醒时只觉腹中饥饿,并无别的不适,这只是嗜睡症,并不碍着什么事儿的。”
“当真?”刘院判一句话脱口而出,实在不是他不相信李昭烟,而是他们一群人琢磨了这么久,李昭烟回来只轻飘飘几句话就下了决断,是个人也要怀疑一下的。
李昭烟听了这话也没觉得生气不满,抬手拿了碟子里一块儿点心,“刘院判,这病症新奇,您不能全然相信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们等着就是。”
这样子看起来却是胸有成竹,刘院判尽管还是疑惑更多些,却还是道:“王妃方才说姜贵人醒来之后会腹中饥饿,若真要醒,不妨先让人去备些清淡饭食,免得到时候着急。”
“也好,怀雅你去,让膳房煮些粥送来,旁的什么都先不要。”李昭烟招手将怀雅叫到身边,姜月隐出事的消息便是她让人传出宫的。
当时一说太医院束手无策,怀雅顿时便慌了手脚,只想着让燕王府帮忙,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只要粥吗?”怀雅迟疑着看着李昭烟,印象中大病初愈都要大补的,粥吃着能有什么用?
“月隐两天不进食,肠胃必然要比往常更容易受刺激一些,吃得杂了要不好的。”李昭烟对上怀雅的目光,无奈解释道。
原先叫怀雅跟着姜月隐也就是瞧着她机灵,又跟姜月隐年纪相仿,没成想真叫两个小丫头相处出了感情,没看怀雅现在为了姜月隐,连李昭烟也敢质疑了。
得知是自己想得太多,怀雅脸一红,小跑着出去了。
“这丫头……”
嘀咕了一声,李昭烟还是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姜月隐身上,既然确定了是嗜睡症,那以后说不好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同样的症状,为了避免到时候太医院又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得细说给他们听了才行。
眸光微动,李昭烟抬眼看向刘院判,“太医院无一人对这病症了解?便是一知半解也没有么?”
“确实没有。”要承认自己手底下的人没有是很难的,这意味着要将自己一并否认,那到刘院判这位子的,又有几个能坦然应承的呢。
偏刘院判就是一个,虽有些脸红,却还是说:“这情况刚一出现的时候,臣就将太医院众人召集到一起细细询问过,确实不曾有人见过,便是书上看见想似的病症也没有,所以才惹恼了皇上。”
李昭烟心中有了数,糊弄道:“其实我也是偶然听师傅说起过,他是行医时遇上的,当时他也一筹莫展,又说不出放弃的话,便硬着头皮亲自将人伺候着,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结果过来约摸三四天的样子,人自己忽然就醒了,便如同此时的姜贵人一般,我与师傅研究过后就依着症状将其称之为‘嗜睡症’,全是因着生了这病的人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没有一点别的症状。”
“白神医竟遇上过?”一提到白远易,刘院判对李昭烟的话顿时就从六分的信任变成了九分,剩下的一分要等姜月隐醒来才能验证。
李昭烟就知道白远易的名头好用,所以故意借用,实际上白神医的哪里知道什么嗜睡症,也就是每到这个时候,李昭烟才会感受到当初认白远易做师傅的好处,不管自己要说的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再荒诞,带着白远易的名声也能将人糊弄相信了。
见刘院判已经信了,李昭烟这才继续叮嘱道:“只是有一点,这嗜睡症的患者一生都会受其困扰,晚些时候我将需要注意的地方告知于你,省得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时我不在京城。”
能有一个新奇的病例对医生来说可是很大的喜事,刘院判顿时喜上眉梢,连姜月隐还没醒过来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等着姜月隐醒来的时间里,李昭烟将与嗜睡症相关的,她所知道的一切,都用刘院判可以理解的说法告诉了他。
怀雅站在姜月隐床前看着她,神情专注到几乎目不转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