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李昭烟躺了一天,总算在第二天午后说服了苏楚陌,让苏楚陌陪她一起出去走走。
“老丈,我问问您这是在做什么,这东西样式看着有些奇怪啊。”路过一家铁匠铺,李昭烟余光忽然被一个物件儿所吸引,不由得驻足,多看了几眼。
打铁的老人倒是不怎么担心自己的东西被人知道,反倒将手上的半成品往起拎了拎,坦然道:“我也不知道,是这两天有个脸生的客人送来的图纸,叫我半点不许改动地做出来。”
“这样啊……”李昭烟看着那块儿铁疙瘩陷入深思,这东西她清楚得很,现在这个时候万万不可能会出现才是,那这图纸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沈意遥?
不可能,很快李昭烟又自己将自己前一秒的猜想否定,沈意遥即便是知道这个,也不可能随便给人才是。
苏楚陌在一旁看着李昭烟神情变幻莫测,大抵也猜出这是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于是目光跟着专注几分,想看出其中的玄机。
李昭烟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这一点苏楚陌早就知道,也并不因此而觉得李昭烟是什么妖怪,左右她不害自己就是,自己同她相处最久,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这样吧,老丈,你这手法虽熟练,可这东西的锻造须得有一个关键技巧才行,你告诉我是谁将图纸给你的,我便将缺失的部分告诉你。”李昭烟指关节随手一般在一处敲了敲,铁匠目光霎时变了。
仅从这一手就看出李昭烟对原本的图纸是了如指掌的,铁匠有些迟疑,他是不讲究什么保密不保密的,李昭烟所指的这一处正式锻造时他始终琢磨不透的一个地方,若是那掌握了……
“成交。”
片刻之后,李昭烟带着一张晾干之后卷起来的画出来,留给铁匠的是自己刚才借着里面的纸笔画好的一张图。
“好了?”苏楚陌从路边的茶摊上起身,一身气势虽与这小地方不搭,却在见到李昭烟是缓和下来。
李昭烟扬了扬手上的图纸,同苏楚陌笑的一脸明媚,而后凑近道:“老丈说找他的人也找了镇上其他铁匠,就是不知道给的是不是一张图纸了。”
这可就有意思了,外面忽然来了人,打着商队的名义却只找铁匠,再看这图纸,显然是在考验铁匠们的本领,那最后选出来的要怎么办?
这种种揉杂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小事,须得谨慎对待才是,李昭烟回头就见苏楚陌若有所思,干脆提议道:“我们回京城吧。”
苏楚陌在想的就是这件事,只是他答应的是陪李昭烟出来散心,就这样草草回去……
“走吧,王爷,你能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知足了,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们不能置身事外。”李昭烟本身并没有多不满,她从来都清楚苏楚陌是什么身份,能答应一起出门正是看着京城里里外外都没什么事情,如今有事了,回去也是应该的。
看李昭烟不像是在勉强,苏楚陌竟有短暂的无言,他这个身份,带来便利的同时还有数不清的麻烦,李昭烟却好像从没抱怨过,只是默默做好一切,帮自己减轻负担,这次又是这样,出来一趟心中郁结散了多少不说,可也切实病了一场的,一出门又遇上铁匠的事,基本上便是连休息也没怎么休息了。
苏楚陌自认不是一个感性的人,许多人骂他冷血无情,可眼下,他除了对眼前这个人的满腔爱意,又多出了些或许早已存在,但至今才被发现的歉疚。
“好,那这次就先回,等这些事情都平息——”
“王爷,你不必跟我说这些,我自己心中都有数的,走吧,回去收拾行李。”
客栈掌柜正拿着鸡毛掸子到处走,余光一看见李昭烟和苏楚陌,姿态就端正了许多,迈着小步上前,“二位主子这就回来了,要用饭菜还是歇息,可要热水?”
“都不必,我们这就要走了。”苏楚陌难得应了一声,在掌柜略微诧异的目光中和李昭烟一起上楼,翠月在后面跟着。
因着有急事,路上自然不会想来时那般悠闲,赶的有些急,颠簸的也就厉害些,李昭烟还是靠着翠月提前备好酸果干才一直没吐。
“前头可是燕王府的马车?”
倚着苏楚陌肩膀正要睡了,马车却骤然一停,李昭烟因为惯性往前出溜了一段,险些摔了。
翠月探出头去,皱着眉头将拦路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你是哪里来的,拦我们马车做什么?”
问话时,阿七的手已经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大概是准备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那人却倏然拿出一块儿燕王府的令牌,欣喜道:“真是王爷和王妃么,属下到烟城时那里的人说你们已经走了,这才一路追上来,没成想能跟您二位遇上,宫里姜贵人……”
将京城中的情况一一同苏楚陌和李昭烟说了,那人也不急着起身,就那么在路中间供着手,看起来倒是个死心眼儿的。
“短短几天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看来我们这一趟是回来对了,你先起来,杵在路中间算怎么一回事儿。”后一句话李昭烟扬了声线,显然是跟来传信的人说的。
……
城门近在眼前,李昭烟收敛了方才同苏楚陌说话时的满脸严肃,脸上漾起些微笑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在进城时露了个面。
士兵看向李昭烟时的目光有些莫名,无端带着些多余的同情,李昭烟皱了皱眉,马车行远之后还回头看了他两眼。
燕王府门口,苏管家和韩氏几人一并在台阶下等着马车渐近,待马车缓缓停下,李昭烟前脚刚踩上地,韩氏便已经扑了过来。
“王妃,不得了了啊,月儿如今在宫中生死未卜,我一个微末妇人,连宫门都进不去,我实在担心月儿,您能不能,能不能进宫去看一眼月儿,毕竟您是白神医的弟子,或许能救一救月儿呢,他们说太医都没有办法,若是再不行,只怕人就没了啊!”韩氏声泪俱下,不消片刻,脸上已经布满泪痕。
这绝不是在做戏,李昭烟从中清晰察觉出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担心和力不从心的急切,心一软,李昭烟将韩氏搀起,低声道:“回去换身衣裳,我带你进宫去见月隐。”
韩氏身子顿时就僵住了,她只盼着李昭烟能帮忙就已经太好了,不想自己居然有可以亲自过去的时候,道过谢就急三火四地往回跑,连形象也不顾了。
“皇上,燕王妃来了。”宫人说着打了个寒颤,李昭烟的脸色有那么吓人,实在是……
皇帝却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听见了李昭烟回来的消息,而李昭烟必然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也就是说苏楚陌也回了了呗。
几番询问之后才接受只有李昭烟一个人进宫,不见苏楚陌同行的事情,皇帝看了看眼前这暂时摔不开的烂摊子,扶额道:“去请燕王妃。”
“燕王妃说她是来看姜贵人的。”宫人几乎要被吓哭了,谁不知道姜贵人现在是什么情况,燕王妃忽然气势汹汹地来,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啊。
皇帝动作忽的顿住,未免自己听错,他抬眼看向宫人,“燕王妃来作甚?”
“看姜贵人啊,身边还有一妇人,看着应是姜贵人的母亲,两人如今正等着呢。”宫人死死掐着掌心,不叫皇帝看出自己的失态。
向来温和的李昭烟今天可不怎么温和,看着就满是要找事情的感觉,还让人怪害怕的。
只是不管怎么说,人既然来了,自然没有再请回去的道理,皇帝心中不踏实归不踏实,却另一方面又觉得或许李昭烟有办法让姜月隐醒来,于是过了会儿还是说:“依着燕王妃就是了,你自领着她过去。”
宫人唯唯诺诺应了,预备出去时听见皇帝下意识说了一句什么,心里的害怕顿时便去了大半,步伐也沉稳了许多。
韩氏正焦急地在李昭烟面前踱步,她并非有意,可这进了宫还不如不进宫,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眼看要近在咫尺,心里的惶恐忽然重了许多。
“你站稳些,月隐的出身本来就是别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愿意之一了,你这番举动传出去再叫别人看见,月隐哪里还有威仪了?”李昭烟看得眼晕,开口拦了一下。
若说别的,韩氏可能根本不往心上去,可若事关姜月隐,韩氏却瞬间就停住了,她即便只是听人说说,也知道这宫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姜月隐的忽然出事不正可以证明这一点。
韩氏站了一会儿还觉得不行,转身纠结着问李昭烟,“王妃,不如待会儿就说我是您身边儿的婆子,这其他人的母家都是这个大人那个大人,月隐本就比不过他们,怎么好再叫她们知道月儿的母亲就长这样?”
“月隐自己并不在意这些的,你与其想这些无用的,不如想想月隐从小到大有没有过这样忽然晕倒的经历。”李昭烟对太医院查不出愿意很在意,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才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