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姜月隐不思饮食已有数日,毓秀宫的人想尽了办法也没能让她多吃两口,不免有些担惊受怕,唯恐皇帝哪日发觉姜贵人清减,责罚了她们。
“小主,这是底下刚送来的果干,您看着吃些?”试探着将东西放在姜月隐面前,怀雅一见她要拒绝,连忙道:“都是小地方来的商户,东西也是地方特产,小主吃着若是喜欢的话就叫人都买了,也算是帮帮他们,今年事情多,大家日子都不好过,这些银子也算不上什么,连您两件儿首饰都抵不上,您看不如松个口,就帮他们一把。”
“当真是小地方来的商贩?”姜月隐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从老家来到京城,听到这样的话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手也伸向了装着果干的瓷盘。
怀雅虽是想哄着姜月隐吃东西,却绝不是糊弄她,都是仔细找采买的宫人打听清楚的,当即便肯定地回了话。
果真就见姜月隐听完之后将果干送进了口中,说来也奇,这看着花花绿绿的东西一入口,姜月隐竟然觉得自己有些胃口了,忙又吃了两粒。
怀雅一看就知道有戏,趁势开口道:“小主觉得这果干味道如何?”
姜月隐听见声音才回神,怔愣了一下,“你去打听打听这是哪里的商贩,将他们的这种果干都买来,有多少买多少。”
说着,姜月隐起身到妆匣最底下那层里去给怀雅拿银子,“不必劳烦宫中的人,你不是有燕王府的牌子么,拿着牌子亲自去,马上就去,仔细让旁人买了去。”
“应当不会的,那商贩知道拿了货样的是宫里的人,自然要将东西留着,以免宫里的主子看上了去找时已经没有东西,这会子太阳正好,主子不防到院里晒晒太阳,奴婢这就去给您买果干。”怀雅一边宽慰着姜月隐,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情。
待出了皇宫,怀雅头一件事便是去往燕王府,因着跟姜月隐进宫还没多久,燕王府门童记得她的脸,没看牌子就将人放了进去。
“怀雅?”
正急匆匆往烟云院去,怀雅忽然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回头一看正是翠月,当即松了一口气,上前便将翠月的手握住,“姐姐,你快找人帮我找一行殷城来的商贩,他们有一种花花绿绿的果干,姐姐让人帮我全买了,回来时我再将银子给姐姐,眼下我有事情要说给燕王妃,不好耽搁。”
既是燕王府出去的丫头,翠月自然知道她们轻易不会冒冒失失,当下知道不是小事,应了她的求,“你自去烟云院,你说的这事情我帮你安排就是。”
怀雅顾不得多说,谢过翠月便往烟云院去,翠月也转身去找人。
可不正巧了,苏楚陌正同李昭烟在院中对弈,怀雅一进院子就看见苏楚陌抬手帮李昭烟拂去肩头落上的叶片,脸一红,还是上前行礼。
“王爷王妃,奴婢是姜贵人身边儿的丫头怀雅。”
“我记得你。”李昭烟淡定自若地将苏楚陌的手自肩头抖了下去,老夫老妻的,她早已经不像当初那般轻易脸红了,“今日怎么来了燕王府,可是有什么事情?”
怀雅低头不敢看两位主子,抿唇道:“奴婢听府上的婆婆和宫里的嬷嬷闲谈,觉着姜贵人近几日的情形像是有孕了,宫中的人都靠不住,奴婢只能借着帮姜贵人买果干的由头出来找王妃想法子,若真是……真是有孕,那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这话一出,苏楚陌和李昭烟都有些惊讶,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目光霎时便交汇在一处,随即李昭烟出声道:“有孕?你且仔细说来。”
怀雅忙将姜月隐近几日的状况说了,确实像极了怀孕的症状,可偶尔肠胃不适时大概也是这么个症状,李昭烟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若在往常,李昭烟随便找个什么由头进宫诊脉就是了,这几日却是不能,苏楚陌刚因为一位大人为难的手底下的人而将人责难一通,这么说也要低调两天,否则便是不给皇帝面子了。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李昭烟眼前忽的一亮,展颜道:“你回去之后将果干给太后娘娘送去一些,借机将事情跟她说了,她会帮你们想办法的。”
怀雅虽有些不知李昭烟为何会对许氏信任,却是下意识相信李昭烟和苏楚陌的,听了吩咐也就安心了些,闲话道:“这次的果干还是殷城的商贩带到京城来的,殷城那么远,想必少有东西来劝,待会儿将果干给王妃也留些,太医看过了的,没什么问题。”
“你说是殷城的,你怎么知道?”李昭烟还在琢磨姜月隐是否有孕,苏楚陌却一下就注意到了这个地名,开口询问。
怀雅便是在燕王府的这几年也没怎么跟苏楚陌说过话,此时见苏楚陌居然开口问她话,顿时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好在本能还在,将说给姜月隐的说词又说了一遍。
李昭烟听着也觉出了些不对,只是两人当着怀雅的面并未多说,只一个眼神便叫彼此明了。
燕王府的人办事效率极快,话说完没多久就有人将怀雅要的东西送来,只是足有两筐,怎么看也不像是怀雅一个小丫头能拿得动的。
怀雅一时犯了难,眼巴巴看着李昭烟,想让她随便指个人帮自己将东西送到宫门口。
李昭烟被看的没法,失笑道:“你这丫头是跟谁学的,嗯?现在有话也不直接说了,只学着一双眼睛看着人,倒是个小可怜的样儿,行了行了,就让你们小苏管家亲自送你回宫,如何?”
小苏管家是府上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对苏福的戏称,他看样子稳稳妥妥的是苏管家的接班人了,只是苏管家还在,苏福自然不能越过了他,于是便叫了个‘小苏管家’。
怀雅顿是喜笑颜开,“那感情好,奴婢可好些日子没见过小苏管家,往常都是他管着我们做事,如今也到他送我的时候了。”
同是燕王府的人,几乎就是一起长大的了,当然依着怀雅和苏福的年龄差距,说怀雅是苏福看着长大的或许还更实际一些。
两句玩笑话算不得什么,等怀雅执意将果干给李昭烟留出来满满一篮子后,苏福带了个人挑着担子便去送怀雅回宫。
院子里剩下都是自己人,李昭烟有些头疼地皱眉,看样子是想骂人的,只是俨然她要骂的人尊贵了些,只好忍下,“这时候怀孕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啊,要惹麻烦的。”
这东临新皇的第一个还在,若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可若是皇子,那这皇子的母亲可就一步登天了。
选秀已过,可中宫之位仍旧空悬,朝中无人提出立后便正是在等,等一个能生出孩子的妃嫔,到时候就又是另一番明争暗斗了。
“如今还不确定,等宫中传来确切的消息之后再做打算吧,兴许不是呢。”苏楚陌能明白李昭烟在担心什么,却也正因如此,怎么安慰都显得没多大用处。
在李昭烟看来,姜月隐还跟个孩子似的,如今忽然便说这个孩子可能已经要有自己的孩子了,李昭烟一时间不愿意接受也是常事。
也并没有别的办法,李昭烟心里又将皇帝骂了几句之后就将目光放在了怀雅留下的果干上,“王爷,我记得殷城那边距京城怎么也要半月的路程,当真会有商贩千里迢迢之为来倒卖货物?”
自是不信的,莫说苏楚陌,便是李昭烟自己也不信,她拈起一块儿果干含进口中,转瞬便又吐了出来,拧眉道:“怎么酸成这样,月隐有孕的概率怕又大了些,若仅是肠胃不适,还不至于爱吃这样的东西。”
苏楚陌瞧着她的样子实在讨喜了些,跟着也拿了果干起来,只是到底记着李昭烟孕时爱吃的口味,心中提前做好了准备。
然而真正咬下去的时候还是出乎了意料,苏楚陌这样平日里面上波澜不惊的人啊,竟也看着多了几分烟火气,真是烟火气,一瞬间的狰狞面目被李昭烟看得清清楚楚,当即便笑弯了腰。
“王爷可吃着力气,觉得如何?”
“这比你当年还有厉害些,还是着人早些将贺礼备下,依着皇帝对姜贵人的宠爱,只怕知道此事之后便要广而告之了。”苏楚陌说着又皱了眉,倒没别的意思,只是姜月隐毕竟是借着燕王府的名头进去,一旦有孕,燕王府只怕也安稳不了几天了。
李昭烟只当苏楚陌前一句是在开玩笑,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爱吃什么了,苏楚陌这个正日奔忙在外的人又怎么会记得。
“先不急,消息传出来再说,且看他们要不要叫人知道呢,或许月隐能劝着皇帝将事情暂且瞒下来。”想到姜月隐的机灵劲儿,李昭烟不觉得她会想让这件事情人尽皆知。
这些女人家的事情,苏楚陌是向来想不明白的,哪怕都是算计人心,也确实是不一样的,不能一概而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