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两两的身影接连从宫门出来,似乎还没人注意到这儿多出来的一顶轿子,以及轿子上燕王府的标识。
“诶,大人,这边这边。”眼见一位大人出了宫门低着头就要往最前面的轿子上去,轿子里的人还没说什么,后面的轿夫就先慌了,起身招呼自家老爷。
长孙大人心里琢磨着事情,听见动静一抬眼就看见面前有人拦住了自己的去路,目光稍稍偏移有些,正对上了轿子上硕大的,燕王府的标识。
“燕王妃?”谁都知道苏楚陌这时候不可能出现在京城,长孙大人的话里却还是有些迟疑,毕竟苏楚陌到底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
闻声,轿子里探出一只手,将帘子掀了条缝,果真就是李昭烟,“今日多有不便,就不给诸位大人行礼了,诸位见谅。”
实际上依着李昭烟现在的身份也不必要行礼,一句客套话罢了,众人也就是这么一听,心里却对皇帝赶着下朝的事情有了猜测。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允公公小跑着迎出来,口中叠声同李昭烟告罪,“燕王妃莫怪,奴才先将皇上送回来乾清宫才来,劳王妃候着了。”
急切归急切,李昭烟却还不至于因着这么些时间久怪罪谁,自是没说什么,允公公在一旁陪着轿子往里。
出门时虽没见太阳,可也只不是阴天,谁料李昭烟还没到乾清宫,天空中忽然传来阵阵轰鸣,电光在天幕炸裂开来,天也转瞬黑压压一片,活像是有什么灵异事件一般。
风吹的轿子东倒西歪,即便几个轿夫尽了全力还是摇晃得厉害。
“王妃,这实在没法儿,眼看着雨要下来,您还是下来,咱们快着些赶到乾清宫去。”轿夫又试了试,确实稳不住了,未免摔着李昭烟,无奈提议。
李昭烟已经连着磕着了两下,听了这话深以为然,让他们落脚,在翠月的搀扶下从轿子里出来。
迎面的风险些将李昭烟吹得一个仰倒摔回轿子里去,允公公匆忙间搭了把手才将人稳住,好歹没让她摔了。
好在离乾清宫也就几步路,勉力走着也就到了。
皇帝正焦急地在前厅等着,风将门窗吹的的响声似乎并不入耳,一双眼只看着门外。
知道看见了李昭烟的身影,皇帝才舒了一口气,看着她一步步走到门口,又迈进来。
后脚跟刚进门,豆大的雨点子便砸了下来,光听着动静就够吓人的了,噼里啪啦的。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冬日里却是许多年没落过这样大的雨了。”皇帝迎着李昭烟往里走,随口感叹道。
不说冬日,便是最多雨的夏日,这般阵势的雨也许久没见过了,这哪里像雨,要不是看见落在地上的是水,只怕还以为天上下的是刀子。
李昭烟的头发早乱的不成样子,翠月抿了唇大着胆子同皇帝道:“王妃如今不宜见人,是否能请皇上稍稍回避片刻?”
这话说的忐忑,皇帝却在少许的怔愣之后尴尬起来,慌忙转身往屏风后面去,“对不住对不住,是我一时忘了,翠月姑娘帮王妃梳发吧。”
“你呀,没规矩。”李昭烟回身点了点翠月,算不上责骂地说了她一句,只是就这么乱糟糟的说事情显然也不现实,于是在椅子上坐下。
可苦了散朝的大臣们了,近些的都还没进门,更不说远的,好在离得近的已经到了门口,招呼着一起躲了进去。
“你说这真是不巧,大冬天的,本就寒凉,这一场雨落下来,指不定又有多少人要生病了。”站在檐下,身上只沾了两点雨水的人长吁短叹着,那雨落在身上是真疼,还好他跑得快。
后进来的几位大臣可就不一样了,一个两个连朝臣的威仪颜面都顾不上,七嘴八舌地抱怨着,好在官帽遮了些雨,否则砸在身上都疼的雨点落在脸上可怎么好。
“今儿可真是多亏了长孙大人,要是长孙大人的府宅再远些,大家可连个去处都没有。”惯会拍长孙大人的一位大人好话张口就来,顺势夸起长孙大人。
也确实在人家家里躲了雨,其他人自然都跟着说了感谢的话,如此一来,抱怨的人就少了。
不过简略收拾收拾,没要多久,翠月便帮李昭烟挽好了发,被风吹乱的衣裙也整理妥当。
皇上满面愁容地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却想到了百姓,只不知道这雨都落在了什么地方,草屋陋巷的人家里是不是又滴滴答答开始渗水。
“皇上,我今天进宫是有要是告知。”看出皇帝的注意力全在门外,李昭烟开口道。
心思瞬间被拉了回来,皇帝从屏风后出来,确定李昭烟已经收拾妥当之后才走上前,“我也大概猜了出来,寻常事情哪里能让王妃如此着急。”
“这事情过于不寻常了,皇上。”李昭烟试图先让皇帝做好心理准备,“你应该知道夜离,先皇曾召他入宫医治过,这两日夜离发现……”
皇帝本就低落的心情因着李昭烟的话一落千丈,满心烦躁无处发泄,气得他困兽一般在屋中打转,似有无形的笼子罩住了他,让他进退皆不得。
雨声成了最好的遮掩,除了屋子里的人,没一个人知道李昭烟和皇帝说了什么,只是半日后雨歇,各处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皇上下了一道旨意。
燕王不日便归,着礼部设宴,为苏楚陌发掘金矿之事庆功,地方定在行宫,满朝官员届时须得带着家眷尽数前往,歇朝十日,以便大家准备。
这阵仗实在太大,旨意刚传出,即刻便有人入宫谏言,燕王已经功高震主,若再如此,恐皇位难稳。
“爱卿不必多言,朕心中有数,燕王功在社稷,担得起这场宴会。”挥手示意底下跪着的人不必多说,皇帝自己尚且心有余悸,不敢想若是夜离没有提前发现这件事情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苏楚陌人还没到,皇帝召各地方官员进京的事情先引得众说纷纭,整个东临大大小小多少官员,便是过年,万寿节,这几个大日子都未必能凑齐所有人,皇帝这次的态度却出奇得强硬。
殷城相对却还是一片风平浪静,苏楚陌刚确定了望月山的状况,匠人的话并没有刻意夸张,确实是两座矿脉,只是另一座看着有些像李昭烟拿出来的钻石,他们对此不太熟悉,还无法确定。
“此事且先按下,整个矿脉开采之事暂停,具体等候通知。”苏楚陌叫来了潘副将,嘱咐他一定照自己的意思将这儿看死,一点疏漏都不许有。
随即,苏楚陌带着云霄回到殷城,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个人缠住,“王爷,苏大人给唐大人下了毒,唐大人如今正昏迷不醒,连大夫也没有办法,苏大人还仗着您不在,说殷城就是他做主,说我们奈何他不得,您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一同过来的四个人里,瞧着面相不怎么善的一个大人见了苏楚陌便迎上来,这几句话也不知道准备了多久,说下来连气儿也没喘一下。
苏楚陌正头疼,一听这话更头疼了,“苏渐疯了不成,他人呢?”
那位大人一听苏楚陌这语气,以为他是要严惩苏渐,顿时喜上眉梢,殷勤道:“苏大人在后院,唐大人也在呢。”
“向大人,当着王爷的面,你怎可随意诬陷苏大人?唐大人之事,大夫分明说是忧虑过深,同苏大人有什么干系?”祝大人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了,没跟没据的事,怎么到了这人嘴里就有鼻子有嘴了。
“祝大人,还不是怎么说,那大夫只是在找借口,他没本事,发现不了问题所在,怕被罚就说是唐大人自己的问题,可咱们这一路上——”
“够了。”
他们有心思说,苏楚陌却没心思看他们这些勾心斗角,一句话将人喝住,“苏渐如何,我自会调查清楚,几位大人的住处分明不在此,就先回自己住处去吧,至于唐大人,方才言语中似乎说是尚在后院,就让苏渐照看着,不必几位费心了。”
逐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祝大人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把向大人给气坏了,只是他当着苏楚陌的面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忍气吞声地离开。
苏渐也知道了苏楚陌回来的消息,来迎时听见了向大人诋毁他的话,就躲在了墙角没出来。
“你怎么也畏畏缩缩的,听了这话都不出来?”苏楚陌站的地方一开始就看见了苏渐,却没将他指出来,等几人走了之后才出声。
苏渐苦笑着摇头,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一开始下官如何不曾据理力争,争的其他几位大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是向大人一句也听不进去,下官便懒得辩驳了。”
也是,看向大人那样子,确实有些胡搅蛮缠的本事,苏渐这样的人说不过他也是正常。
“你夫人呢?不是还在府里,怎么不帮着你说话?”正欲点头,苏楚陌忽的想到了陈三娘子在京中的传闻,那可不是个文静的。
“还说呢,若非下官拦着,他们都要打起来了。”苏渐说着,眼里却是笑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