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别怪乳母和棣哥哥,是我自己闹着要跟在棣哥哥身后的,棣哥哥都不知道我每日跟着他过去,乳母实在拗不过我,也便每日跟着我过去再回来,只当是睡前散步了么,又没什么不妥的……”
说着,云懿的声音慢慢低了,垂着头不敢看李昭烟,连唐棣也不敢看了,害怕从他们任何一个人脸上看见不想看见的表情。
“是婢子大胆,一直将此事瞒着王妃,王妃先前边说过,小郡主的事情-事无巨细要叫您知晓,婢子却因着嫌麻烦,没叫您知道。”乳母照看云懿有些年了,担心她受李昭烟责骂,在李昭烟没开口前就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了揽,方才没辩驳也是因着这个。
李昭烟袖子底下的手紧了紧,面上神情未见分毫改变,启唇问道:“你跟着便跟着,偷偷摸摸做什么?”
云懿紧张地扣着手,眼睛眨啊眨的,就是不开口。
唐棣脚下刚动,唐夫人就不怎么明显地拦了他一下,自己上前跟李昭烟说:“王妃,不过是小孩子闲着给自己找事情做,您跟她较这个真儿做什么,往后不做了就是了,仔细再将孩子吓着了。”
“你莫管,跟棣儿到屋里去吧,我问完了她再进来。”李昭烟连唐夫人的面子也不给,示意翠月将唐夫人领进屋里去。
眼看着事情好像还很严重,唐夫人虽不知李昭烟为何在这样的小事上揪着不放,却也知道多说无益,抿唇没再多说。
大人知道权衡,小孩子却不会,行事只讲究随心,唐棣望了一眼母亲的背影,三两步走到了李昭烟面前,“王妃,郡主不过是贪玩了些,在这个年纪是不算什么的,您不要怪她。”
“我心中有数,棣儿先随娘亲和翠月姑姑去屋里吧。”李昭烟对唐棣的态度要柔和一些,却也没松口,仍坚持要他和唐夫人先进屋。
毕竟是在燕王府,若是在自己家,唐棣兴许还多说两句,可燕王府本就不是别的地方,自己又有求于人,再过多干涉别人的事情似乎是不怎么好,只是这事情因自己而起,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种种念头交织,唐棣一时间只觉得从没经历过这样的纠结,两边为难着拿不定主意。
少顷,唐夫人上前将唐棣拉到一边,低声劝道:“咱们进去了,王妃未必会难为小郡主,可咱们要是一直呆待在院子里,小郡主可就要在院子里受冻了。”
这确实是唐棣先前所没有想到的,他只想着不能让云懿受罚,仓促下忘却了如今的时节,冬日里的风能有几场是温温柔柔的,便是正午,风里也带着寒意。
思及此,唐棣总算不再想着死犟,跟着唐夫人和翠月进了屋。
乳母还跪在地上不敢擅自起身,李昭烟将心底犹自忐忑的云懿带到背风处,半蹲下-身子时便换了神情,眼底似乎都闪着光一般问道:“云儿来跟娘亲说说,你每日跟着棣儿做什么?”
云懿被李昭烟这忽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懵懵懂懂意识到自己不会被训斥,于是放松了许多,抬眼看着李昭烟,低声嘟囔道:“云儿……我听他话本子,里头的公子瞧上了哪家小姐,担心她回家路上不安全,便每日偷偷摸摸将人送到家门口,也不图姑娘如何感恩戴德,心里却熨贴得很,棣哥哥是我瞧见过最俊美的人了,我也担心棣哥哥回去的路上遇险,便央着乳母陪我送棣哥哥回院子。”
“这些都是谁跟你说的,你呀,自己才多大,再说了,这是燕王府,能出什么事情?”李昭烟哭笑不得地点了点云懿额头,心想这小丫头原来也是个看脸的,多半是受了沈意遥的影响。
好巧不巧的,唐夫人将唐棣送进了屋,自己却担心云懿跟李昭烟顶撞,从背后一眼看见了李昭烟点云懿额头的动作,以为她是气急了,忙上前阻拦。
“王妃,不过是小孩子玩耍,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说两句也就是了,怎么还动起手来,仔细再将孩子吓着。”说着,唐夫人大着胆子将云懿往自己背后一藏。
形势转变有些突然,云懿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自己面前多了个人,越过唐夫人,她看见李昭烟脸上的神情有些让她……不怎么该怎么形容。
李昭烟险些没来得及收敛自己脸上的笑意,以至于神情有些诡异,幸而唐夫人只当是自己吓着了李昭烟,没往其他地方想。
“王妃,外头冷,您和郡主还是先到屋里来吧,有什么事情在屋里说也好么。”见李昭烟不说话,唐夫人继续劝着。
事态发展出乎了意料,李昭烟尚且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想背着人八卦一下,怎么就成了要对云懿动手,这时候也不好解释,只能点了点头,想着等唐夫人走了之后再问。
……
好歹又将时间拖住了两天,苏楚陌与苏渐也想出了应付向大人的法子,索性让匠人将大致范围圈出来,便说让他们一边儿负责一半,将金矿这边留给向大人他们,云霄去照看新发现的矿脉。
向大人过来便是为了捞油水,忽然被金矿砸脸上,肯定只会想着要怎么从中悄无声息的发财,即便要将心思放在别的事情上也需要时间
而这个时间里,就足够他们将这件事情大致整理出一个脉络,到时候也就不担心让别人知道了。
寒风吹面,一行人站在城门口,苏楚陌身后两架马车前后排练,马儿正无聊地踢踏着地面,不是发出声响。
“王爷,您这就要回去,看样子多半也不再来了,这儿一开始便是您发现的,就这样中途撂下……”情真意切地说着,向大人几乎要生生从眼角挤出几滴泪了,似乎真对苏楚陌有多不舍似的。
苏渐看着向大人这样就觉得眼睛疼,背过身去,尽量不看他,想着等他说完之后自己赶紧就走,免得也被缠上。
絮絮叨叨又是几句,眼见苏楚陌缓缓皱了眉,向大人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的戏有些过来,慌忙两句结了尾,以免在这样的小事上得罪了苏楚陌,他再要将自己带走就不好了,毕竟唐大人和苏渐都要被带回京城,看起来苏楚陌并不担心这边人手不够用的问题。
有向大人这个先例在,别人多说两句都要担心苏楚陌不高兴,自然都简简单单说两句了事。
到潘副将时更是简洁,只一句“王爷,苏大人一路顺风。”了事,全然不顾两个文官看着他时的目光。
唐大人倒是醒着,只是人看着实在憔悴,靠在马车一侧,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们送行。
只这几个人,就是想多说一会儿也不支持,最后两句客套话说完,祝大人领着几人在后面站定,安静着将苏楚陌与苏渐的马车送走。
人还没走远,向大人就雀跃不已,仿佛苏楚陌不是让他照看着金矿的开采,而是直接做主将矿送给了他。
一路风尘仆仆,行经一城镇,稍作休整之后正要继续前行,苏楚陌好似听见了什么声音,上马的动作一顿,仰面往天上看去。
苏渐不明所以,跟着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不免有些疑惑,不等开口,便见天际一道黑影逐渐靠近。
阿七正要动作,苏楚陌先一步将手抬了起来,黑影便盘旋两圈之后落在了苏楚陌手臂上,庞大的身影将苏楚陌整个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
跟着过来的都是自己人,自然不存在瞒着谁的说法,苏楚陌空着的手打开了鹰腿上的竹筒,里头卷好的纸条有些散开了,却是完好的。
“京中生变,速归。”
除此一句,纸条上再无其他,分明相比起信鸽,鹰腿上的竹筒里能放的远多于这一张纸,况且即便只能放一张纸,也不该只能写这一句话,若是眼下情形,当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才是。
苏楚陌思索着,手上将纸条递给苏渐,“王妃送来的,你看看。”
苏渐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方才苏楚陌看纸条时他下意识往过看了一眼,并没有其他意思,苏楚陌许是误会——
低头的瞬间看见了纸上的内容,苏渐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止住,种种猜测接连涌出,又被他自己一个一个否认。
“王爷,咱们赶回去最快也要七天,时间上……”
京城里的变故,晚回去半刻都恐怕来不及,这纸条算上过来的时间都有三天了,谁又说得准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
短短几息,苏楚陌已经有了决断,道:“我跟阿七先走,我们日夜兼程赶回去,苏大人与这边继续照正常速度往回赶,注意安全。”
“不行!”苏渐斩钉截铁地道,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想好理由,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
“王爷,您只带着阿七有什么用,虽说你们两个本事都大得很,可对方要是人多,你们吃亏也是必然的,还是不要太莽撞。”干巴巴说了这么一句,苏渐没了后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