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桥甚至没梳已婚妇人的发髻,全然不知李昭烟是怎么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已经成过婚,专门解释这事又未免显得太刻意了些,只好咬牙不提。
“家中还算有些银两,我雇了马车过来的,进城之后却两眼一抹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是想到燕王爷也回了京城,便来碰碰运气。”恐自己再拐弯抹角,这燕王妃就要将自己赶走,宋桥忙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搬出来。
却不想,李昭烟之所以会知道宋桥这个人还是因为陈三娘子,她自殷城来,又记着宋桥企图勾搭苏渐的事情,自然要提醒李昭烟一声。
原本李昭烟想着苏楚陌这次回来之后就不会再去,便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然而如今宋桥却找上了门,那便不得不防了。
思及此,李昭烟目光又在宋桥身上打量了两眼,两人隔着几级台阶儿,宋桥本就是仰面看着李昭烟,对上李昭烟的双眼之后更是止不住瑟缩一下。
“王妃?”
“没事,我听着你的意思是来投奔王爷的?”李昭烟既然知道宋桥的目的,自然没必要跟她绕弯子了,直接讲她方才说的仍旧有些含糊的意思直接点了出来。
宋桥有些不好意思,却没反驳,只是低下头细若蚊蝇地应了一声。
翠月在后头听了半天,实在听不下去了,正要劈头盖脸将这不知好歹的人骂上两句,可惜刚迈出一只脚就被李昭烟单手拦住。
“那好办得很,府上正缺个浣衣的,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让人带你去见管家。”李昭烟没看出来宋桥是冲着什么来的一般,好似真以为宋桥是来寻差事的,颇为好心地说。
宋桥脸上的笑意有些僵,担心抬眼看李昭烟的话会藏不住神情,含糊道:“我没怎么做过这些事情,想来燕王府里面的衣裳都是上好的料子,若是洗坏了一件两件的,那可就不好了。”
“这就不劳宋姐姐费心,若宋姐姐真想来,担心洗坏了主子的衣裳不要紧,可以先洗粗布衣裳么。”可算有了插话的机会,翠月笑嘻嘻地往前挤了挤。
知道翠月不会坏事了,李昭烟便没再拦着她,由着她去了。
宋桥心中却正挣扎着,若答应了,她可就成了燕王府的婢子,自从嫁到赵家冲喜之后,她就没再自己洗过衣裳,后来被苏楚陌他们所就,也是被当做客人对待,安排了洒扫丫头的,如今……
“好,左右在哪儿当差都是一样的,我本意也是在京城安顿下来,自己又不是做生意的料,便到燕王府做了浣衣的也没什么,反倒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呢。”害怕错过这一次就没机会再跟苏楚陌扯上关系,宋桥心一横,答应了下来。
李昭烟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选什么,招手将院子里一个正在扫地的丫头叫来,吩咐道:“你将这位姐姐带去找苏福,就说是我给咱们府上找了个浣衣的。”
宋桥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表露半分,还要对李昭烟笑着道谢,险些咬碎了满嘴银牙。
离了燕王府有些距离,翠月才不解地问李昭烟,“主子,相比您也知道那宋桥来燕王府是为什么,为何您还要将她留下呢?”
李昭烟似笑非笑地看了翠月一眼,一时还真有些好奇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少顷方道:“放在眼皮子底下总归安心一些,况且我也相信往日,即便日日相见又如何?反正他也不会多看这人一眼。”
翠月因着李昭烟这话有些想笑,倒没旁的意思,只是这两位主子之间的情感实在不容旁人插足,让人无端艳羡。
“主子,您看那边。”正要打趣两句,翠月余光瞥见一群人哄挤在一处,还不时有惊呼传来。
李昭烟已经先一步看见,便是翠月不提,她也正要往那边去呢,闻言没说什么,脚下换了个方向。
“大夫来了没有,这位大人看着眼生,应当是地方来的,可不好在京城出事。”刚到近前,李昭烟就听见了里面人的声音,脚步又快了几分。
“让一让让一让,让我家主子看看。”翠月见李昭烟挤得艰难,在后面喊道。
被碰到的人却有些不满,凶神恶煞地回过头就要理论两句,却在看见来人之后慌了神,“燕,燕王妃?您怎么——快快快,您请,都让开啊,给燕王妃让条道儿!”
一听见李昭烟的名字,大家纷纷回头来看,李昭烟面前的地方还真让出了一条路来,翠月担心这些人再挤过来,自己紧紧挨着李昭烟。
不等李昭烟问,马上有人站出来将情况说了一遍。
原来地上躺着的这位刚从前面的客栈出来,还没走出半条街呢,人就两眼一闭倒地上了,大家看来看去也没人认出来这是谁,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先让人去请大夫,大夫还没来,李昭烟就已经到了。
“您正好来了,不然劳烦您看看这位大人是怎么一回事儿,这大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别在耽搁了。”那人说完犹豫了一下,请求道。
李昭烟正要开口,又是一阵脚步声停在了人群外面,是顺天府巡街的小卒,见这儿闹哄哄,担心是出了什么事情,过来看看的,“燕王妃,您怎么在这?”
人人见了自己都是这么一句,李昭烟几乎要怀疑这些是不是将自己的画像挂在了家里,否则怎么半点犹豫都没有就叫出来了。
且不论心里怎么想,李昭烟面上工夫还是做足了的,起码在表情管理这方面还没出过错,让翠月将情况简单说明后道:“你们先将百姓疏散开来,我给这位患者检查一下-身体。”
不明病因的情况下最好不要移动,这是常识性问题,李昭烟虽然心里有些猜测,但没有验证之前有不会随便让人将这病人移动到室内。
李昭烟发了话,又有顺天府的人在旁,百姓们还是很听话的,乖乖四散开来,只是都没有走远,就在周围悄悄地看着。
不过按了几个穴位,李昭烟就肯定了这人是身上有蛊虫的那一批里面的,沉稳地取出袖子里带着应急的银针,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朝这人身上扎下去。
明明是该看着就冒冷汗的事情,却因为做这件事情的是李昭烟,围观的百姓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看得很入迷。
银针入体,李昭烟长吁一口气,招手将顺天府的人叫到了跟前,“你们问问这人是哪家客栈的,将人送回去,过半个时辰就能醒,到时候找大夫将针拔了就是。”
“那这人?”小卒不清楚是这一扎就好了,还是后面还要再喝药什么的,担心问不清楚的话再延误了病情,小心问道。
李昭烟却因为这人的紧张而笑出了声,虽然很快就止住了笑,却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怕被人看了笑话,“你跟他说一声,醒了之后让他来燕王府就是了,我回去之后会跟门子打好招呼。”
“是,属下记着了。”
再没什么事情,李昭烟心里却沉甸甸的,有些不舒服,打过招呼之后带着翠月离开。
身后人群一直噤声,知道李昭烟走出好远,才有人道:“燕王妃方才笑得真是……真是太好看了。”
有人脑子里极尽赞美之词,一开口却说了这么一句俗之又俗的,连三岁孩童都知道的话,旁边却没人笑的,说这人词穷,他们又何尝不是。
李昭烟走出这条街道,驻足四望,“翠月,我找个茶楼等你,你去周围的客栈里问一问吧,看出现这种情况的人多不多。”
这边就有医馆,却到自己离开都没见他们请来的大夫,李昭烟能想到的只有这边的大夫已经先一步被人请走,这种时候,最有可能的就是体内有蛊虫的人了,李昭烟不得不将情况往坏处想。
翠月有些不放心,只是见李昭烟不像是能被自己说动的样子,只好退了一步,“这儿离咱们得月楼也不远,您直接去得月楼吧,咱们那儿不就是客栈,您顺路就看了。”
“也行。”李昭烟本意是随便找个地方坐坐,翠月说得却也可行,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两人分道而行。
掌柜一见李昭烟就迎了上来,面上虽带着笑,看着却多多少少有些勉强,“主子,咱们这儿一早上有三个客人昏倒,请了大夫也看不出问题,您看这……”
这一趟没想到竟然还来着了,李昭烟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什么,淡淡道:“我刚才在路上也遇见一个,兴许是一个症状,我上去瞧瞧。”
掌柜求之不得,自然不会阻拦,就连脸上的笑意也扩散开来,满脸褶子地在前面给李昭烟带路,他到不怕客人出事出不出事的,问题解决了就不算什么,怕只怕没法儿解决。
若李昭烟再晚些来呀,掌柜可要上燕王府请她去了,实在是请来的大夫还没走,他想着再多盯一会儿,兴许就有头绪了。
“对了。”上了两级台阶儿,李昭烟忽然停住,“你让人去买些银针回来,若是同一症状的话用得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