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刚刚应该是听错了吧,怎么会突然间听到“太子”两个字呢。要知道,这两个字,在近些年,已经没有人敢再提起。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孟朝会有继任的皇帝,可当今的圣上却不会再立第二位太子。所以即便是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太子的称号,还是只属于先皇后的嫡子,那位已故的二皇子。
谁都知道,太子殿下染疾而亡,怎么刚才他们好像听到太子是被外族谋害而死的呢。
所有官员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虽然极度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却谁都不敢有所动作,更加不敢去偷看启元帝的脸色。
相比于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木头的一众官员,洪甫实三人却能够感觉到自己猛烈的心跳,以及额头上的汗水滴落在大殿上的声音。
极度安静压抑的气氛一点点膨胀,终于在某一刻,被启元帝的声音打破。
“再说一遍。”龙椅上的帝王,低沉的声音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却让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张家,张家曾协助外族谋害了太子殿下!”洪甫实都察觉到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与嘶哑。只是此时,殿中的其他人,都已经彻底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打了当头一棒,哪还有心情留意其他。
太子殿下竟然是被害死的,那陛下——
“陛下,陛下!”
“您没事吧!”内侍焦急的声音传来。而众人这才壮着胆子,看向龙椅上的帝王。
此时的启元帝正用手扶着额头,脸色似乎也变得苍白,他们以为看到的会是暴怒狠厉的帝王,但在这一刻,龙椅上的人,看起来更像是伤心过度的父亲。
“陛下,奴婢派人去请——”
启元帝抬起右手,随后再次恢复成那个冷酷威严的帝王,仿佛刚才的那一幕,是他们的错觉。
“说!”
“说!朕的太子到底是怎么被谋害的!”
洪甫实来不及擦额头上滴落的汗珠,只能任由它们不断地聚集滑落。
“回陛下,当年太子殿下……”
涉及到已故的太子殿下,就连这些朝廷重臣们都被惊得慌张失措,这份出自王茂平之手的卷宗,自然细节已经竭尽全力的去做到详尽。
所以,即便洪甫实的声音沙哑,却并不影响,众人了解到当年太子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开始的心情,因为启元帝而极为忐忑,而随着卷宗上的内容,被一点点讲述出来,心中的慌乱逐渐被愤怒所取代。
太子逝去的时候,还太过年轻,年轻到这位储君似乎都没有展露过缺点,所以他们才会遗憾。
而遗憾在叙述中,变成了对于外族与张家的痛恨,到最后化作无声的叹息,又重新变回了遗憾,而过了二十多年,因为这迟来的真相,众人心中的遗憾,无疑又增加了很多。那样出色的太子,就这么被外族的诡计所害。
连他们的心里都极为难受,那么陛下呢?
只可惜,没有人敢去探究这位失去太子的帝王,如今到底是什么表情,又是怎样的心情。
“朕的太子,就因为傲鲁部,因为吃里扒外的宵小之徒,离朕而去,朕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启元帝目光中包含着浓烈的杀意。
“张家呢?”
“回陛下,已经在押回京城的路上。”
“朕等着他们。”
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殿中的寒意,全部都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的动作,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天子的目光扫视过他们每一个人,并且在有些人的头顶,多停留了片刻。
害死太子的凶手,他一个也不会放过,无论是傲鲁部还是张家,还有那个躲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去弥补作为父亲的愧疚。
或许在场官员都想不到,今天震惊朝堂的消息,坐在龙椅上的启元帝早就已经得知。前些日子,他就已经收到了来自林江的密疏。一份来自林江巡抚苏溢诚,一份来自肇原知府王茂平。
两份密疏都着重讲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子被害的真相。只不过苏溢诚的密疏,更加侧重于叙述太子被害的经过与细节,想让他这个帝王了解到当年在太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相比之下,王茂平的密疏则是要简洁很多,只是对他所不知道的部分,描述会相对详尽。启元帝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密疏,在有意的避免让他陷入过度的悲伤之中。
“陛下,微臣有一言虽造次,却仍想斗胆袒露。微臣深知陛下时至今日,仍无法释怀,但您乃殿下所仰慕与敬爱之人,请为太子殿下保重龙体。”
苏溢诚在密疏上也说过相似的话,只是对方写的是为江山社稷,为大孟。启元帝明白,或许臣子中,也只有这个被他亲自选出去调查太子被害真相的王茂平,能够了解到他这些年对于太子的不舍与愧疚。
是啊,直至今日,他仍旧无法释怀,仍旧无法放下。所以尽管早就知道,是外族指使张家谋害了他的太子,在看到密疏之后,仍旧对着空寂的宫殿,独坐了一夜。
如果当初的自己没有把宸儿派到林江就好了,那如今他的宸儿已经成为了比他出色的帝王。
只可惜他的太子,再也回不来了。留给他的只有愧疚与不舍。
“陛下,肇原府升公堂审理太子殿下被害的真相时,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雨水,想来是太子殿下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故请陛下您,为天下苍生,为江山社稷,保重龙体。”
洪甫实的声音还嘶哑着,但随着大理寺卿以及左都御史的声音汇集,似乎变得有了一丝力量。
“请陛下保重龙体!”
“请陛下保重龙体!”
大臣们都随之加入其中,声音传遍了整个大殿,只是这股力量并没有传达给坐在龙椅上的启元帝。帝王的眼神中,划过一抹恨意。
安息?在把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碎尸万段以前,他的太子怎么可能得到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