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打开了门,梁雪明跟着她走进去。眼面前一张简单的大床上,躺着个大约十来岁的孩子,背对他们静静地睡着。从背影看,那孩子骨瘦如柴,身上盖着个毯子,那毯子也薄,就是普通的麻木。
屋子虽然小,但看着温馨。
玉华勾头去看那孩子的睡颜,满眼都是温柔的母爱。又帮他把毯子往上盖了盖。走到床尾,从柜子里拿出另一条毯子给她。鼻子往她头上凑了凑,好奇问:
“沈辛啊,你头上怎么有一股血腥味呢?”
梁雪明忍着惊慌失措,硬着头皮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我和雁归哥哥从京城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山匪打劫,可能是那个时候沾上的吧?”
在外面的时候她头上的血腥味都被吹散了,一到这屋子里,味道就弥漫开来。其实吹了那么久味道该散去不少才是,怪她的鼻子太灵。反正血迹早晚要洗掉。
“那我帮你烧点热水洗一洗吧?闻着这味你睡得着吗?”玉华瞥了眼那孩子,把她拉到门外讲话。撩过她的头发仔细看,好多发丝都黏在一起了。
梁雪明自然接受。
见她应允,玉华便拎着水桶去河边打水。梁雪明追上去:“玉华姐,我用冷水洗就行了,天太晚,再烧水就太麻烦了。冷水就行了。”
玉华摆摆手,苦口婆心地说:“你还小,用冷水洗头会着凉。得病了不受罪吗?不就烧会儿水的功夫,我等得了。少睡会儿就行。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天太暗,梁雪明没看见她脸上的神情,听这话太觉温馨。
自从她离开京城后懂得了一个道理,普普通通的村民更加淳朴。玉华这么关心她,她暂时也无以为报。也就只有像她这种单纯的人才会掏心掏肺地对一个陌生人好了。
玉华从河里舀满一桶水上来,梁雪明抓着抱着水桶想给她搭把手,玉华赶忙推开她:“不用你帮不用你帮,你玉华姐一个人可以。”
梁雪明带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不是滋味。
环视周围,一间间木屋紧紧挨着,中间留了条够一人走的小道,屋子坐落有致,天太黑,看不清这里到底有多少间。玉华姐的家就在北边第一排的第一个,在角落里,夕阳河边上。
村落依河而建。集市离这里不远,走个一会儿就到了。
周边的一切在黑暗里显得犹为寂静。
她跑回家门前,玉华已经打起了火,几根树枝架着铁盆烧着水。玉华蹲在那片火焰旁取暖,人缩着,像个可怜鬼。
梁雪明走到她身边蹲下,看着她脸上削瘦,那双手布满茧子和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到一米七的身高,那瘦弱的肩膀却扛起了那么多东西。有些压着她的身体,有些压着她的心。
“玉华姐现在还在那里帮忙吗?”梁雪明问道。
“对。”玉华点点头,望向她,“沈辛准备干什么?你今年多大了?”
“我十五。”梁雪明猜到她想说什么了,“家里给我定过一门亲事,不过人家看不上我,现在已经成亲,恐怕再过不久孩子都有了。”
玉华摸摸她的头,安慰她说:“沈辛也懂事,没娶到你算他不长眼。雁归今年也15了吧?你觉得雁归怎么样呢?”
梁雪明连连摆手:“不不不,我配不上雁归哥哥。雁归哥哥应该过好日子,有我在只会拖他后腿。”
玉华垂眸笑,表现出一股非同寻常的淡定:“雁归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嫌弃你的,那孩子对自己关心的人特别上心,我看得出他喜欢你。感情这事,强求不来的。听说之前的那帮坏蛋又要回来了,沈辛就不要出去找活干了,玉华姐养你。我丈夫去了,我的压力也不大了。沈辛留下来帮我看孩子吧,等过些日子,我攒些钱来,给你找个好婆家,以后也不用吃苦受罪了。”
梁雪明听她这话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玉华姐,我不想成亲,我想去军营。小道消息说雷阳将军马上就会回来,我想去投靠将军,将军人好,会接受我的。”
“好啊,有志向好啊。像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生出来了,一辈子也就围着丈夫孩子转,哪儿有机会去见见外面的天下呢。”玉华苦涩地笑出声,对她十分羡慕。
梁雪明心思一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火焰照亮了四周,让她有了安全感。今晚的风还是一如既往地凉。榕山有些远,她坐在着泪只能看见远处一片黑茫茫。
柯雁归醒过来会怨她的吧。但她也没办法了,这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柯雁归没有中毒,她兴许还能狠一狠心带着他一起去军营,虽然危险,但是彼此也有个照应,若是他出些什么事她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不带他最好,军营里藏着慕容家的人、梁家的人,都是能要命的人。万一柯雁归的身份被查出来了,日子便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了。
况且军营本就危险。这天下局势变幻莫测,今天杜国还能勉强算个龙头老大,明天说不定就能灭国了。杜国能打胜仗的就剩雷阳一个,而其他的要么贪生怕死要么没那本事,在田、曲二位大人死后,忠心耿耿的大臣大多选择退隐了。现如今还能有谁请得动那些大臣呢?
信任没了就没了啊,很难再有了。。
水里已经冒起泡,玉华便没有再烧,把水烧到温就行了。梁雪明看着她独自忙碌,等待她喊自己洗头。她做起这些事来得心应手,早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后才喊她洗头,这时天已微亮。给她洗头时很是细心,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
头发泡到水中后,血红的颜色瞬间蔓延开来,不看她还真不知道头上沾了这么多的血。想想也该,她也杀了不少人。这辈子头一次杀人,虽然知道杀的都是恶人,还是会有亏欠感。
头上的那点血融进水里后,这水盆里也看不出什么,顶多是颜色深了些。
玉华感叹了声,倒没有怀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