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趟广州行真是让王希杰把肠子都悔青了,他人生头一次体会了唾沫星子淹死人的压迫。整个火车站突然开始报他的个人信息,然后他就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保安们一路管控到隔离地,王希杰又慌又臊,心里头把金娇娇骂出一万个窟窿来。
之所以会有如此大的动静,是因为王希杰是密切接触者——港汇茶餐厅里给他和金娇娇服务的女服务生是确认的感染者。
获知这一消息,王希杰当时就脚软得险些跌倒。他痛哭流涕,声音凄厉得穿着一身防护服的护士都几欲垂泪。小护士安慰他稍安勿躁,医院会对他进行密切地观察,是否被感染还有待确认。
王希杰却没有信心,他终日里茶饭不思,短短七天瘦了七斤。第八天一照镜子,他看着镜中那张眼窝和脸颊都凹下去的脸,心里一慌,眼前一黑,就栽到了玻璃台子沿上,晕倒了。
王希杰醒来时头顶灯光炫目,仿佛抢救室一般,他慌张又绝望地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别喊了,你只是头皮破了缝合了五针。”那个曾经差点为王希杰垂泪的护士已经弄清楚了王希杰的脾性,她颇为无奈地说:“至今为止你并没有表现出其他异常,我相信你是有好运的,再过一星期,你应该就能出去了。”
果然,几天之后王希杰出院了。他并没有成为SARS感染者,这一次经历令他百感交集,他张开双臂冲天怒吼了三声,忙不迭地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逃”处广州城。
他是幸运的,不幸的是金娇娇。
王希杰恢复自由身的那一天,金娇娇那头正在上演生死时速——她因为呼吸衰竭,险些没有救过来,一番紧锣密鼓地抢救后,她被转进了ICU。
可怜候香花一把年纪还跟着翟业勤一起赶去了广州,她们并不能见到金娇娇,只能跟护士沟通金娇娇的情况。
半天的功夫病危通知书下了四回,翟业勤吓得魂飞魄散,可她又不能让老人一并跟着担心,还得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直到入了夜,情况才逐渐稳定下来。翟业勤才躲到厕所痛哭了一场,但她还不能松懈,身为大夫她太清楚女儿仍在鬼门关徘徊,而她作为医生却是无能为力的。
李莎闻讯也赶来了,有李莎的陪伴,翟业勤才感觉轻松了一些。她们既怕见到护士,又期待着能见到护士。连着四天都没有坏消息传来,但大家的精神依旧紧绷。
“金娇娇今天上午已经清醒了,目前看精神状态还好。”护士带来了新消息,但她忽而问道:“她是不是有什么精神寄托?如果有的话,你们也可以拿来给我。这个时候病人的意志力很重要,也许能对她的病情康复有帮助。”
“寄托?”翟业勤赶紧说:“我女儿喜欢听粤语歌曲,她喜欢音乐。”
“哦……”那护士想了想又问道:“你们家那姑娘挺奇怪,她清醒以后老拽着我的防护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