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贝一铭人生当中第一次进入社会的阴暗层——进门要搜身,明明是一屋子人却个个被欲望异化成野兽。粗俗声不断,臭气熏天,贝一铭不禁皱了皱眉头。一个比他高壮、脖子处露出纹身的光头盯着他,贝一铭没有再犹豫,他挑了一个位子坐下去。
贝一铭没有任何赌博的经验,除了斗地主和80分。如果不是马修文在身旁解释,他连规则都听不懂。可是他却适应得很快,三轮下来已经深谙规则,踌躇满志地丢起筹码来。
马修文见贝一铭进入了状态,他便找机会先退了出去。
马修文的叔叔眼尾有一道伤疤,看起来十分不好惹。他跟马修文说:“这个人是个新面孔,是谁呀?”
“我上司。”马修文用粤语回道。
“我不是同你讲了嘛,不要带同事朋友来玩。我很难搞啊。你也是发癫,把上司弄来,要怎么收场呢?”
“正常啊,别人怎么玩他也怎么玩嘛。”马修文意有所指地说:“他跟别人不一样的。他觉得他能从你这里赢走上千万呢。”
“每个走进来的人都是这样以为的啦。”马修文的叔叔咂一口茶水,叹道:“他有那个命咩?”
第一轮,贝一铭就赢了。当荷官把赢了的筹码丢给他的时候,贝一铭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他脑内的烦恼立刻消散,全神贯注投入在这场赌局里。
贝一铭的手风极顺,堆在他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多。贝一铭注视着那一堆像小山一般的筹码,大概推算着置换后的金额——短短两个小时,他就用十万块完成了将近20倍的增值。而这一切不用脑力,不用体力,只看运气。
运气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这个世界上但凡有成就的人,没有人会缺了它。并且,似乎越有成就的人,运气这种缥缈难寻的东西就越富余——众生只能嫉妒它,却求而不得。就像活佛转世,是老天注定的。
拥有运气的感觉让贝一铭沉迷,他越来越骄傲,越来越熟稔,甚至学会了给身边输钱的赌徒打响儿——那些可怜的蝼蚁们接了筹码就奉承他,一声声“老板精神!”像兴奋剂打在血管里,让贝一铭的面目都变得癫狂。
“他怎么手气这么好!”作壁上观的马修文气得捏起了自己的拳头。
马修文的叔叔却看起来很淡定,他说道:“第一次来赌的人都这样喽,看习惯就好了嘛。上了赌桌,没有人手风不破的,或早或晚嘛。”
马修文不服,他嘀咕道:“那你当年怎么碰到郭威利的,还叫他弄得差点成了穷光蛋。”
“哎!此时一时彼一时嘛,这么多年,我也就碰到他那一个。”马修文的叔叔的神色始终淡定,他拍拍马修文说道:“我也学乖了嘛。自从我来了深圳,你见过我这里走出去过赢钱的人么?”
马修文笑了,他大概明白叔叔的意思是什么,尽管内里的门道他不懂,但叔叔说的是真理。
“来我这里赌台底,就是送钱给我喽。你记得我跟你说的吧,他们都是上辈子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