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嘛。”
余年听他解释,便知他是先把自己的话给堵死,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也去洄南,我也去洄南,难不成你去就不许人家去。
因此分明知道他是借口,余年也不能叫他回河津或是不顺路,只好呵呵笑了两声。
那云书来也不多做纠缠,另捡了一张干净桌子,还没坐,下人赶紧给他铺上坐垫,免得普通长凳沾脏了衣裳,又换上自己家的碗筷,借了店家一个小炭炉做饭。
“讲究。”李三偷偷瞧了好几眼,低声嘀咕。
李嫂也低声道:“他这叫毛病。”
常水娃拿了个小本本,手里拿着缠了草的炭棒,看一眼云书来,写两句,不知道在写什么。
余年心里好奇,假装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水娃,你画什么呢?”
常水娃抬起头来,满脸坚毅:“不是画,是写!拾来大哥交代了,要是路上碰上云书来,就把他一举一动,说了什么都记下来,回头他要看。”
……余年无语,这个拾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暗恋他呢。
“拿来我看!”余年一把抄过常水娃的记录本,“唔,午时二刻,在路边茶〇休息,云书来紧追不舍,〇〇余娘子。”
啪的一声余年把本子合上,额头青筋微爆:“这个〇,是怎么个意思?”
常水娃小脸微红:“我学字时间不长,好多字不会写,拾来大哥说,让我有不会的字就画个圈。”
“我现在真后悔让你出来,应该把你摁在工学好好读两年书。”
说着,余年黑着脸,用炭笔把常水娃记录最后一句狠狠划掉。
“哎呀,我的记录!”常水娃心疼地叫了起来。
“记什么记,录什么录!”余年侧侧身子,让店家把馄饨放在桌上,“吃馄饨吧!以后有时间多看看书,拾来就没教你好儿。”
东家这么说了,常水娃也不敢反驳,只好端起碗来吃馄饨。
原以为乡野小店没什么好的,不料喝一口汤,便觉得香浓咸鲜,再吃一只馄饨,馅料碧绿金黄,竟吃不出是什么馅料,只觉得肉不像肉,但又香喷喷有点咬头怪好吃的。
他问余年,余年笑道:“他们也挺会想,这是大骨头熬的汤,馅儿要是光放野菜纯素也不好吃,就用猪油和面,炸成豆子大的小果子,跟野菜混在一起拌馅。”
她低头再喝一口汤,赞道:“果然乡野之中也有高人,这汤熬得火候十足,馄饨就全靠这点汤味吊着呢。”
“果真这么好吃?”
“是啊,挺好吃的。”余年顺口答道,转头见常水娃瞪着眼睛往她身后看。
不用回头余年也能猜到,肯定是云书来在后面盯着呢。
“余姑娘,可否赏在下一只馄饨尝一尝,家仆自带的饭菜粗陋,实在没有胃口。”
云书来纤长手指摸了摸腰带,露出一丝忧郁的神色。
常水娃神色一肃,立刻在记录本本上写:云书来很会要饭!
“店家,给这位公子再上一碗馄饨。”余年怕他纠缠,二话不说,往桌角拍了十个钱。
“破费了,余姑娘分我一只,或是赏我两口汤尝个滋味便可。”云书来笑得眼睛弯弯。
余年觉得他在这儿站着就挺危险,连忙将一碗馄饨吃完:“不好意思,没有了。”
旁边常水娃奋笔疾书:余娘子给云书来买了一碗〇〇。
余年一把抓过他的记录本,没收!
此后几日,云书来一直跟着余年等人的车后,不远不近地缀着。
余年也不理他,心道只要不妨碍她赚钱,爱谁谁,爱跟跟。
这日几人终于进了洄南府城,余年仔细观察,发现洄南府和东平府、河津县十分不同,街上不少挑着担子,推着小车卖东西的,极为热闹。
“果然这洄南府就是不一样啊,东家你瞧,那卖鸟的!”李嫂撩着车帘,往外看。
余年也伸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卖鸟的让鸟站在他胳膊上,脑袋上,一身都是鸟,果然好玩。
她琢磨着等回去的时候倒是可以给儿子买两只回去,光一只雀仔说不定很孤单。
这些只是玩的,余年更关注街上卖什么吃食,不时叫车停下,卖些来尝尝。
李三买点心的时候打听一番,知道在府学附近有不少往外赁房子的,几人便一同去寻。
果然没等走到卖点心说的地方,就有不少人见她们是外地车马,走过来问要不要找房,张嘴就是一月四五两的房租,吓得李三急忙走回来告诉。
余年穿越前可有经验,但凡主动走到街上来招揽的,黑店居多,一见面热情得跟见着亲爹娘一样,等你真上他那住,登时脸皮就撕下来了,里面也不定是什么东西。
她便叫常水娃往里面去找合适的房子,先看房子,再看住家,要那清清静静的整洁小院,主人家也要看着风气正的。
没多会儿,常水娃回来说看着一家合适的,李三便赶着车往里头去。
到了余年一看,果然是一所好房,进门三间青瓦房,两边各有一个极大的东西跨院,跨院里头正房三间,偏房两间,还带倒座房,可以作为放杂物的地方。
跨院墙上又开了小门,若是不愿意经过正房,将连着正房前院的门锁了,躲进小楼成一统也可以。
余年看罢,十分满意,便与那主人家交涉,要先租两个月的房子。
原来这房子的主人是个寡妇,姓秦,约莫三四十岁年纪,梳得头溜光水滑,一丝不乱,说起话来极和气的。
“这位娘子,你们此时来租房,却来得不巧。”秦寡妇笑道。
余年奇道:“为何?我瞧着好多人都在外面招呼租房呢。”
“眼下进了七月,八月也就近了,您想想,那乡试可不就到了时候?七八月租房最贵,往日里一两五的房子,这会儿也得要个二三两。”
听话听音儿,余年笑了一笑,道:“那咱们这房子是怎么个租法呢?”
秦寡妇屈了两根手指头,伸了三个手指头,在余年跟前一晃。
“三两,但咱家这院子平时就得二两八。”
听她一说价,李嫂便有些嫌贵,道:“这么一个小院子,哪里就要二两三两这么贵?咱们再转转,总能寻着合适的。”
她说这话有一半是说给秦寡妇听,想叫她自己主动降一降价。
哪知秦寡妇笑呵呵地道:“没事,你们自管去逛,行李暂放在这儿也不打紧,不是我吹,就这片地方,比我家便宜的,房子没我家好,比我家房子好的,没我家便宜。”
见余年没什么说话,秦寡妇又道:“这房子一天有一天的价,你们再拖着,没准连这个价儿都没了。”
余年想了想道:“三两就三两,不过,我们的柴和水,得包在里面。”
秦寡妇见她松口,连忙笑道:“你放心,这个我省得。”
立时便唤出她女儿,名叫秦梅香的,帮着拿钥匙开门,屋里且是干净,梅香道:“平日里我娘叫三天打扫一次呢,就是没人来住也干净的。”
她看了一圈,把余年等人各个打量一番,最后把钥匙交给了李嫂,又瞧了一眼常水娃才走。
等她走了,李嫂才悄声跟余年笑道:“这小姑娘心思不少,刚才我看她在我耳朵那对小金莲蓬耳坠上盯了好几下子呢。”
余年也看出来,秦寡妇为人还过得去,这个秦梅香却有点子滑头,不过他们赶得时候不巧,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房子,这儿最起码干净整齐,暂且落个脚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