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就不少了,余娘子,做人不能太贪心啊。”
余年打量两眼丁师爷,原先倒没发现,这个是砍价的好手啊!
“三成,要是我什么也不用管,翘着脚拿钱,当然不少。”
余年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数过来,“可海水怎么养殖,你会吗?养什么合适,你知道吗?什么时候放苗,什么时候收,你办得来吗?”
她故意长长地叹了口气:“哎,我这还大着肚子呢,没得把自己累着,你赔吗?”
丁师爷被她数落得没声响,海水养殖是余年提出来的,他和梁县令问了好几个海边老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弄,想来这法子是余年自己琢磨的,别人不懂。
一说是秘方,那就没别的可说了。
丁师爷无可奈何地道:“那余娘子要几成?”
余年伸出一个巴掌,中间三根手指窝下去,大拇指和小指翘起来。
“六成?那不行不行,也太多了!”
“哦,那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搞海水养殖的。”
“余娘子,你瞧你这人,咱商量商量嘛!”
丁师爷还要再说,被梁县令一把按住,道:“六成可以,县里只负责帮你划养殖的地方,不能太大,不能碍着其他人打鱼。”
他直视余年:“就这个条件,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他爽快,余年也不赖,点点头:“可以,不过我要怎么做,县里不能指手画脚妨碍我。”
两边商议完养殖,梁县令连忙说他更重视的粮种一事,他还是想种些玉米试试,愿意出高价向余年购入粮种。
余年便道:“若真要种,最好种在平缓的山坡上。”
梁县令连连点头:“玉蜀黍粮种珍贵,我一定会找最会种田的老农来种。”
丁师爷一口接一口地吃着爆米花,很是喜欢那个香味,见他们谈完了,顺口问了一句:“余娘子这点心做得好吃,用什么做的啊?”
“哦,就是那玉蜀黍。”
丁师爷呱唧呱唧的嘴顿时停下了,面对梁县令小刀似的目光,想到这珍贵的粮种反正也不可能再变回生的,于是心安理得地继续大嚼。
唔,要不要向京城里的太后送一些玉蜀黍点心呢?丁师爷琢磨着。
她老人家一定很喜欢。
京城的宁安侯府里,宁安侯夫人高声大嗓地喊:“喜欢,你喜欢就可以花三百八十两银子,买一个杯子?”
徐宝臣小手指掏掏耳朵,对自家姐姐没见识的态度很是不屑。
“姐,不是普通的杯子,是前朝官窑的五彩压手杯,你看着三百八十两贵,转手一卖,五百八十两就到手了!”
侯夫人见他那副夸夸其谈,毫不知错的模样,心头火起,待要狠狠教训,这亲弟弟又下不去手。
“我告诉你,明天,你就跟着商队去最南边,再也别回来!这个杯子,我拿去给你退了!”
“姐!这杯子能挣钱,你退了干嘛!我这是捡了一个大漏呢!”
徐宝臣异常不满,待要吵闹起来,门外有人求见,他只好拿帕子捂了脸离开。
来的却是宁安侯夫人一个远房亲戚,后头跟了个黑脸矮子,苦着脸来报告妆粉生意的情况。
“真不是咱们不努力,是这皮师傅,他屁用没有!”
把皮师傅从河津县拐出来的徐先生,早就没了意气风发,有的是满肚子的牢骚。
就说这皮师傅,当时跟他喝酒的时候吹得多好,什么余年的作坊离了他就转不动啊,什么妆粉他有独门绝技啊,三色妆粉不算什么啊。
结果上手那么一做呢,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就只会烧他那个胡粉!
也不知道紫茉莉花粉和胡粉的配比,也不知道三色妆粉是用什么燃料,用多少分量能染出来!
就这皮师傅硬做出来的玩意儿,红的涂上像猴屁股,绿的擦上仿佛脸上长草,紫的还好,可以扮没熟的茄子!
亏他谨慎小心,只是在认识的人圈子里宣传一番,否则这脸可就丢大喽!
徐先生心里憋了气,跟侯夫人告小状的时候不免添油加醋一番。
旁边皮师傅也不能随便他泼脏水啊,立马就道:“我早就说,在作坊里头我专门烧胡粉,你说行啊,就要烧胡粉的,现在你又要这样那样!就是娶老婆也没这么多要求!”
“呸,你要是我老婆,我每天休你十八次!”徐先生狠狠地冲皮师傅吐了口口水。
“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宁安侯夫人一发飙,把两个都吓得噤声。
“我就不信了,一个村里的女人能做到的,我一个宁安侯夫人做不到!”
她咬牙,余年没有出现前,明明除了皇后,京城里就是她这个宁安侯夫人最出风头!
就来了那么一回,京里到现在还常有人提起余年。
不把她碎尸万段,不能解她平白被抢风头的恨!
“你吵什么?”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问。
虽然那声音并没带什么情绪,仿佛无喜无悲的,可是侯夫人愣是听得一哆嗦。
对这个声音的主人太熟悉,她知道,这就是对方发怒的前兆!
“侯爷,这两个下人做得不好,我正在教导他们。”侯夫人连忙摆出温柔优雅的姿态,向宁安侯行礼。
宁安侯的目光在徐先生和皮师傅的脸上转了一圈,淡淡地道:“不好砍了便是,费那么大力气教,就肯定能教好?”
徐先生吓得一个哆嗦,直接趴在了地上,皮师傅却迷迷瞪瞪地看着宁安侯的脸,眼珠儿也不错地盯着。
被他这么看,宁安侯不但没发怒,反而脸上带笑问他:“你为什么这么瞧着我?”
皮师傅愣愣地道:“我觉得你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对了,就是余年她男人,长得跟你有点儿像!”
“哦?本侯竟然像一个乡野村妇的男人?”宁安侯笑了笑,手指点了皮师傅一下,“招子没用,挖了吧。”
侯夫人惶恐地拜下去,答了声是。
皮师傅还迷糊着呢,就被人拉下去,破布堵了嘴,当真把两颗眼珠子挖出来,呈到宁安侯跟前。
宁安侯笑笑,从桌上拿起那只徐宝臣买来的压手杯,摇摇头道:“假货,正好,留给那个瞎子喝茶用吧。”
说罢,他便离去,留下侯夫人和腿软得站不起来的徐先生。
宁安侯夫人见侯爷走了,总算是喘出一口大气,这些日子以来,侯爷也不知怎么,越发喜怒无常了。
往日里,像皮师傅这么不懂事的行为顶多打个二十鞭子,今日竟然挖眼,显然是生气极了。
宁安侯夫人暗暗给自己提醒,千万别说错话。
不过,刚才皮师傅说的有句话,让她很介意。
“刚才那个妆粉师傅说,余年的男人和侯爷长得很像,是不是真的?”她问徐先生。
“不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像啊!”徐先生连忙道。
开玩笑,刚才说了句像,就挖了眼睛,他还要留着自己这对眼珠有用呢!
宁安侯夫人啐了他一口:“没胆子的东西,侯爷走了,你就实话实说,到底像不像?”
徐先生擦擦汗,仔细地回忆一番,他同拾来见面不多,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不很肯定地道:“好像,是有几分像……但是侯爷人中龙凤,她那个相公据说原来就是傻子,现在好些了,又能好哪儿去!”
他谄媚地道:“不然我再去一趟,这回一准办成!”
宁安侯夫人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你不用去了,另外会有人去的……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阿嚏、阿嚏!”
拾来连打了几个喷嚏,不好意思地道,“兴许是着凉了。”
余年笑道:“一想二骂三感冒,我看哪,没准是有人骂你来着!”
她坐在窗下,看外头石榴树上一个个大石榴,手托腮若有所思地道:”我总觉得,咱这买卖里面,还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