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不禁道:“这也太荒唐了!”
“可不就是!”小慧道,“亏得巧姐二伯人好,耍了个花枪,明着说是这作坊他买了去,叫二伯娘来管,其实二伯娘只管给我们做饭,为的是把小宝娘的心思给绝了。”
“那她没好处,还跑到作坊闹事?”
余年听完小宝娘的“光辉事迹”,认为这个人必定是无利不起早,又有些蠢。
跑到作坊里头拿掉弹簧的事情,她也做得太巧,太会掐时候,不像她那脑子能想出来的。
“谁知道,大概脑筋又坏掉了!”
两人说着话,那边二伯娘和小宝娘就伸手掐起来了!
一个扯头发,一个掰手指,那个扯破了这个的裙子,这个揪下了那个的耳坠子,打得天女散花!
白巧姐怕二伯娘吃亏,赶紧带着女工把人拉开,她本是想把人分开,讲讲道理。
小宝娘却以为她是想把自己按住,叫二伯娘尽情地打,当下就尖着嗓子叫了起来:“陈大牙!我都要被人打死啦!还不出来帮手!”
她这一叫,里面果然走出几个男人来,都是人高马大,身强力壮,只是不知怎么,各个都是“独脚雁”,折了一条腿,使夹板夹着,拖在地上走。
“叫什么叫什么!老子腿都瘸了,你还叫!”
为首的一个男子呲着大板牙,冲小宝娘道。
女工们到底是女子,见几个男人跑出来,都有些忌惮地拉着二伯娘后退。
余年一看,今天的熟人可真够多的!
这不就是他们碰上的那伙路边摊水平劫匪嘛!
她身材娇小,混在女工堆里,也不显眼,倒是可以看看这群劫匪怎么还跟小宝娘混到了一块。
“趁着老子没动手,都赶紧滚蛋!”大板牙怎么说话他那牙都直往外呲,“要不然,老子把你们剥光了衣裳卖到青楼里去!想打架,妖精打架去吧!”
众女工里不乏未婚少女,听他说得粗俗,都气得脸红,快要掉泪。
二伯娘恨恨地道:“你莫要得意,我这就去官府告你!”
小宝娘略收拾了衣裳头发,哼哼笑道:“告啊,你告去,看是我站站笼,还是你?”
最后一个字,小宝娘咬得又狠又厉!
余年一怔,听小宝娘这意思,好像和衙门里头也有些不清不楚?
她心中疑惑,在路边那次,若说茶摊摊主和食客不敢报官,在他们一家走了之后把强盗放了,还有的说,这些人在宝河县大摇大摆,光天化日之下就这般霸道,恐怕的确在衙门里有几分关系。
不知这些混混有多少人在,虽然受了伤,但毕竟是凶悍的盗匪,自己这边都是普通女工,起了争执只怕吃亏。
余年拉了拉小慧,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小慧点点头,挤到前面去跟白巧姐说了。
“二伯娘,咱们家的事,莫要让外人掺和,下次单独请族里长辈来说话吧。”
白巧姐劝着二伯娘,拉她往回走。
“哼,算你这个小贱人会看眼色!”小宝娘得意地嘀咕了两句,双手扶着陈大牙回院。
回去路上,二伯娘还悻悻的,不住嘴地道就是小宝娘偷了弹簧。
“没证据,报官又如何?”余年道,“你们耐心等待,这几天或许会有些转圜。”
白巧姐眨眨眼,不知余年所指为何。
余年取了弹簧给白巧姐,教她们把机器修好,赶快做出货来,莫要误了日子。
“眼下你们只有五台织机,做的是南来北往散客的生意,是不是?”
“的确如此,我们还有三台纺纱机,亦是从京中买来,再多,咱们作坊却买不起,也买不到了,您的纺织机械可是难买呢。”
白巧姐老老实实地回答,自从她知道余年就是京里的余年,她便不再认为人家会看得上自己家的小作坊,大约对她来说,救了她们一众女工,应该不是为了钱财,而是急公好义。
“我这有一条发财的路子,你想不想听听看?”余年笑眯眯地问。
刚刚想着余年不差钱,白巧姐就听见余年招呼她一起赚钱。
“以后白家作坊出产的布料,专供京里余氏百货大楼,我送五台织机来,一共十台织机,一个熟练女工日织三匹,我不只要快,更要好,每个月往京中送三百匹精棉布,其余的你们可以自己卖,挂个京中专供的名头也可,但一定得优先供给百货大楼的订货。”
“这怎么行?”白巧姐瞠目结舌。
得了织机,还有了稳定的客源,岂不是好事全叫自己给占尽了?
余年却笑道:“可不是白给,我要在你的白氏纺织作坊中占一股,你答不答应?”
刚才余年已经听巧姐详细说过布料售出的情况和产量如何,白氏作坊的布料的确品质优秀,白棉布甚至可以称得上细洁如银,比百货大楼里进的细棉布质量更好,就算加上运费,也比京里供货商给的价钱更低。
她心里飞快地计算,白氏纺织作坊虽然不大,但利润很高,而且产的布供不应求,整个作坊非常有潜力。
如果有人肯投资扩大规模,小作坊扩张成宝河县第一作坊指日可待。
余年就决定来当这个天使投资人,不过,她也不是无偿提供投资,而是与白巧姐商议,她用机器入股,每年末给她分红。
又是恩人,又是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白巧姐哪有不答应的?
当即两人就签了契书,余年笑道:“可惜我还要往琼州去,不然留在这儿,办一家工读学校再走,正好可以给你的纺织作坊供些人力。”
白巧姐听闻余年要去琼州,脸上却变了变颜色:“余娘子,不是我吓唬你,别说琼州,你再往前走,过了江南道,对女子的限制便多得多。”
“怎么说?”余年有些诧异。
“江南盛产棉布,因着余娘子你的机器,如今的江南比往日更加兴盛,女工的地位也有提高。织布纺纱,靠的是女子心灵手巧,男子粗手笨脚,纺织棉布还勉强,刺绣缂丝的细巧活儿万万不能。
女子挣钱多了,自然日子也好过多了。
可是,过了江南,便是永闽道,当地人以出海打渔为业,女子力气小,又有龙神不许女子出海的传说,只能在家操持家务,因此,永闽女子限制极多,琼州则是其中最严重的。
曾有女子只是因为与外男多说了两句话,父亲便将她投入海中,说她不贞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