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宽都有尺把长的两块透明物件静静躺在礼盒中央。
只见其质地非金非玉,表面光滑如漆面,澄澈如水晶,色作淡蓝,手指轻轻一扣,能够发出清脆响声。
拾来见姜家下人不敢动手取出,他便自个上前,用布包着手,拿出一块玻璃板,叫众人看看清楚。
“竟能清清楚楚看见对面……这是玉?”
“不像,仿佛是蓝水晶。”
“哪有那么大块的蓝水晶?又哪里能这么透明?”
“你说是什么?”
“我不知!”
一时间,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块仿佛是蓝水晶的东西。
“这果然是奇物珍品,”姜俊业到底是大商人,见多识广,向余年问道,“只不知到底是什么,是何材质,还请余女史解惑?”
余年淡淡地笑道:“此物名为玻璃,至于来历嘛,就让我身边这位小祝仙师为各位讲解吧。”
说完,她用眼神示意小祝道士,可以开始你的表演了!
小祝也不负所托,单掌竖于胸前,道一声:“福生无量天尊!”
他年纪虽小,姿态摆得却足,尤其一身新做的银灰绣仙鹤灵芝纹道袍非常衬人,应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狗配铃铛跑得欢。
沣州城来来往往的仙师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座中众人都认为他的模样很漂亮,架势更漂亮,很愿意听他装神弄鬼一番。
“此物名为玻璃,又名药玉,乃是老仙师二十年前传与贫道的不传之秘。”
众人听到这里,感觉有哪里不对,既然是不传之秘,为何又传了出来呢?
不过不去细想,还是听小仙师说的好。
小祝道士低眉敛目,一派慈悲相:“老仙师曾说,此物不应此时出现,虽将方子传与我,却不许烧制。只是前几日我梦中与老仙师相见,他要我将此方传与沣州女子。”
“传给女子?”
“男子不行?”
小祝道士微微摇头:“男子不可,且老仙师道,如今生活艰难,女子不应缠脚,叫我先传与那些不缠脚的女子。”
他说了这一通,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还是余年把话接过去:“如今我与小祝仙师同开了一家工读学校,专门教授女子玻璃烧制之术,若有想学的,可以将家中女孩送来。”
有她这话,席上众人此后都有些神不守舍,心里不住地想着工读学校的事。
只有姜老太太最高兴,吩咐按余年说的,将两块玻璃镶到窗户上,不但挡风保温,还看得清楚。
真舍得呀,不少人想,也就是姜家,要是自己,可舍不得把这么两块宝贝镶到窗上,风吹日晒的多可惜。
余年参加了一次寿宴,大大出了风头。
她压根就没有往外说自己住哪儿,不少人就悄悄摸摸地摸到门上来了。
“余女史,我这个小女就托付给你了!”
“余女史,我这个外甥女就拜托给你了,有调皮的时候,只管打!”
“余女史,我三舅姥爷家的大姨子的堂妹家的女儿,今年三个月,很机灵,你教教她,保管学得很快!”
余年皱着眉头,看向包着包被的小婴儿:“三个月,你还是让我教她吃喝拉撒实际一点。”
“没问题,饭要一口一口吃,玻璃得一口一口学呀!”
“您快换尿布去吧。”
得益于寿宴上的商人们为了学习玻璃制法,到处搜罗适龄女孩,整个沣州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余氏工读学校。
有些人怀疑条件太好,其中有鬼,可看看那些商人们主动把自己的女儿和亲戚朋友的女儿往里塞,便也放了心。
商人们都多少个心眼子啊,他们抢着干的事,不会错!
余氏工读学校迎来了一次爆炸式的生源申请。
就眼下这个小院,这么几个从道士转行来的先生,肯定是要不起所有学生的。
余年并不慌张,一边找姜俊业介绍合适房屋,一边登记下所有的女孩,按报名先后,分为一期、二期和三期,急着用钱的可以提前支取补贴。
没错,姜俊业。
按察使的妻弟,便是姜俊业,余年提前拜访过姜俊业,两人串通一气,在姜老太太的寿宴上做了这么一出戏,把玻璃推到了世人的面前。
自然,姜俊业也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最先学到玻璃方子。
小祝道士并不奇怪余年认识姜俊业,好歹人家也是个官儿呢。
他见有不少人提前领补贴,反而更好奇:“余娘子,你就不怕他们拿了钱跑了?”
余年瞥他一眼:“他们不会跑,有更多的钱冲他们招手,他们跑什么?”
小祝道士嘿嘿乐:“是呀,就像我,有余娘子帮忙,顶着仙师亲传弟子的名号,哪里都不会去,乖乖的。”
余年看他一副可爱相,忍不住摸摸头:“你到底多大?”
“十九。”小祝瞪着好大的眼睛,一口咬定。
“不说实话,明天亲传弟子就换人!”余年很实际地威胁。
“十八。”
“换人,啊呀,换谁好呢,是李仙师,林仙师,还是张仙师……”
“十六,真的,十六!”小祝急了,伸手就去抱余年的胳膊。
“不许动手动脚!”余年脸一板,“实岁虚岁?”
“虚岁。”
余年狠狠在他耳朵上一扭!
这小孩儿,话里的水比大海还多!
招生着实忙了好几天,不但余氏工读学校的名声打了出去,而且沣州城里的人也知道了一种似水晶似宝玉的好东西,名为玻璃。
上门来找余年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余年叫拾来打发了,今日这个,她却必须得自己出面。
因为,来的是沣州城最大的官儿,马知州。